“十三年前,拉苏儿在灯会里被下人们弄丢时,刚过了五岁生日。不过,她因为个子娇小,经常被误会为三、四岁小娃。”福晋泪眼汪汪地说道。
“她是在京里走失的?”关竣天问道。
“没错。”福晋连忙点头。
“拐子辗转把采儿带到山西来,想来是费了一番功夫,她应该吃了不少苦。”关竣天侧身拿了一条细棉布沾了些温水,轻轻湿润着采儿的唇。“采儿刚来这里时,有整整半年的时间,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要有人手稍微举高一点,她就吓得躲起来。”
“采儿多半是躲到竣天身后,任谁拉都拉不走。”应少谦补充道,双眸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简仪郡王一眼。
郡王是明理人,该不会看不出这一对佳偶的情投意合吧?!
“关帮主,谢谢您。”福晋身子一屈,就要双膝落地。
“福晋,不必多礼。”关竣天连忙起身下榻,快手扶起福晋。
“大哥……竣天大哥……不要走!”
必竣天的手才一离开应采儿,她立刻低喃出声,扬起双手痛苦地在空中挥舞着。
“拉苏儿、拉苏儿……你还记得额娘吗?我是额娘啊!”福晋一见女儿开口,马上坐到床榻边,揪住女儿的手。
“竣天大哥!大哥!”
应采儿蹙着眉,只是一径地这么唤着,啪地打开了福晋的手。
埃晋玉手上一只镶金烙银的指甲套被打落,发出一声沉重的落地声。福晋握着自己被女儿打疼的手,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你别急,拉苏儿跟着关帮主生活了十三年,会惦着他也是应该的。等拉苏儿醒来,我们再好好跟她谈,好吗?”简仪郡王搂住妻子的腰,把她拉下床榻。
“大哥……”应采儿仍是固执地要找到人,嘴里仍然昏昏沉沉地低语着。
必竣天见状,黑黝的眼闪过宠爱的光芒。他轻叹了口气,只得坐到采儿身边,将她的一双小手全拢入他的掌间。这个小磨人精哪!
简仪郡王打量着关帮主凝望着女儿的温柔神态,心底多少有了谱。
瞧着这座莲院,他不难发现女儿这十几年一直是被善待着的。关帮主气宇轩昂,拉苏儿和他两情相悦,本也不是坏事。只是,拉苏儿毕竟是格格身分,小时候又备受太后的宠爱,这失踪、寻回都是要向宗人府报备的。
拉苏儿下嫁给汉人,是要除籍的,才寻回的女儿哪,他怎么忍心哪!
“关帮主愿意让拉苏儿跟着我们回京吗?”福晋柔声问道,只恨不得能立刻将女儿拥入怀里。
“采儿若愿意的话,我没有意见。”关竣天握紧拳头,嘴里说的话,全都是从他的胸口剐挖出来的。
他失去过爹娘,完全明白家人的珍贵。他又如何能忍心剥夺采儿和亲生爹娘团聚的权利呢?
“竣天,你怎么可以对采儿回京一事没有意见?你们都快成亲了啊!”应少谦故作讶异地低叫出声。
必竣天浓眉一拧,警告地看了应少谦一眼,却并未出声反驳。
不动声色,方能观清大局,做出最佳判断──他也想知道郡王对他与采儿婚事的看法。
“怎么……你们已经私定……”福晋揪着简仪郡王的衣袖,一时之间还没法子适应女儿的救命恩人,居然在瞬间成了女儿的夫婿。
儿女婚事,本该由父母作主啊。
“关帮主,我想我们需要私下好好谈谈。”简仪郡王以阿玛姿态严肃地说道。
“我亦有此意。”关竣天说道。
门扇在此时被推开来,秋荷小心翼翼地捧着药走了进来。
“关爷,退热的药熬好了,大夫吩咐得尽快让采主儿喝下。”秋荷直接走到关爷身边报告道。
“加了糖蜜了吗?”关竣天问道。
“加了,不过大夫要我别放太多糖蜜,以免损了药效。而且,大夫还说,这回的退热方子偏苦,要让采主儿喝下去,可能要多费点时间。”秋荷说道。
“你过来喂她喝吧。”
必竣天一手揽住采儿的颈,一手揽住她的腰身,才一使劲,她纤弱的身子便飞一般地落在他的胸前。
应采儿蹙起眉头,小脸在他的胸膛上寻找着最舒服的位置。
“采儿。”关竣天勾起她的下颚,将她脸颊侧转了一边,用眼神示意秋荷过来喂采儿吃药。
应采儿低喃了一声,脸蛋挣月兑了他手掌的箝制,双臂却死命环住他的腰身,攀着他的身子不肯放。
简仪郡王和福晋看着这一幕,两人全傻了眼。
这……即使是未婚夫妻,拉苏儿现在坐在关帮主身上的动作,也未免过分亲昵哪。
“采儿生病时,完全就是五岁小孩的模样。”应少谦解释道,不想关竣天被未来丈人当成登徒子。
简仪郡王抿唇不语。
而关竣天则是根本不想费事解释,他现在心系的只有采儿的病情,他伸手再度握住采儿的下颚,以便秋荷喂药。
秋荷舀起一匙药,递到采主儿的唇边。不料,采主儿鼻尖一皱,蓦地别开头,倏地把脸庞全埋入关爷的胸前。
“我来喂拉苏儿。”福晋眼泪一抹,接过了秋荷手里的那只陶碗。
“福晋,采主儿生病时,脾气很拗的。”秋荷担心地随侍在一旁,生怕汤药被打翻。
“我知道,她打小只要一染风寒,也就是这副模样。”福晋拿着汤匙,轻柔地低唤着:“拉苏儿,小欢儿,抬起头来,额娘喂你吃药。”
“唔喓粗邀……”应采儿闷哼了一声,小脸依旧埋在关竣天胸前。
“她说什么?”福晋不安地抬头看着关竣天。
“她说她『不要吃药』。”
必竣天好笑又好气地把怀里的小人儿“拔”了出来,指尖不舍地拂过她额上的高温。
“她这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简仪郡王摇着头,险些失笑出声。
“假昏迷还好办一点,把她拎起来和她说道理,她总是会把药喝下去的。”关竣天莫可奈何地摇着头,下颚宠爱地顶住采儿的发丝。“不过当她病到迷迷糊糊时,她对这些汤汤药药的就当真是完全抗拒了,每回总是洒了三、四碗的分量,才有法子让她喝足一碗汤药。”
“拉苏儿,吃药了。”福晋慈爱地拿着汤匙,一径地哄着。
应采儿坚持不合作,小脑袋左晃右甩的,不肯离开竣天大哥的身上,也死命不肯喝一口药。
一番推挤、数番折腾过后,陶碗里的药已经洒掉了八、九成。
最后,福晋的发微乱,汤药则洒了关竣天一身。
而应采儿不但没吞下一口药,还伸手将唇上“不小心”沾到的汤药也一并抹去。
不过,已有先见之明的秋荷,早早便端了第二碗汤药随侍在侧。只是,所有人却只能对着采儿紧闭的双唇,一筹莫展。
“这该如何是好,拉苏儿的身子像火烧一样啊!”福晋急得一身是汗,恨不得是自己代女儿生病。
“郡王、福晋,我们把这里交给竣天吧。看来,就只有他有法子制得了采儿了。”应少谦突而抛下了这句话,唇边还挂着一抹笑。
必竣天浓眉微拧,虽不知道少谦葫芦里此时卖的是什么膏药,但他和少谦相识太久,不会不清楚此时少谦眼中的聪黠绝对是另有所指的。
“何以我们不能在此观看?”简仪郡王疑心地问道。
“两位心疼爱女,要是见到竣天强迫灌采儿药的样子,你们铁定会心疼死的。”应少谦啧啧有声地说道,恍若自己已经亲眼看过那等惨剧不下百次一般。
必竣天对应少谦的话回以一挑眉,印象中自己从不曾灌过采儿喝药哪。
“关帮主要怎样灌她喝药?”福晋心疼地看着女儿,不安地看了一眼关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