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成成!采主儿是该多吃一些的。”翠儿立刻识时务地帮腔起来。
“不成、不成哪!我哪吃得了那么多东西?”应采儿跺着脚,头儿摇得像博浪鼓似地,头上的一只鎏金银荷发簪,也就跟着叮叮当当了起来。
“不成也得成。”关竣天斩钉截铁地说道,径自转身走向北边的主厢房。
才不成呢!那她要请其他姊姊们帮忙吃饭。应采儿跟在关竣天的身后,在心里偷偷犯着嘀咕。
“如果让我知道你串连其他的丫鬟处理那些餐食,我就把那些丫鬟也一并赶出门。”关竣天头也不回地说道。
应采儿睁大眼,飞也似地冲到大哥面前,双臂大张地挡住他的去路。
“大哥、大哥!那吃三成就好了。”她扬起三根手指头,讨好地对着他笑。
“至少四成。”他冷冷一挑眉,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四成好、四成好!反正只要比五成少,我都谢天谢地了。”应采儿咚咚向前跑了两步,直接冲进大哥的怀里。“我就是没法子把那一堆食物全咽进肚子里嘛,求求你嘛……”
尾音拉得长长的,像麦芽糖似地粘人。
“你就是没让生活糟蹋过。我都要人把食物弄成一小碟、一小碟,你大小姐还不愿入口。”
必竣天伸手要扯开小人儿,小人儿却踮起脚尖,抬高了双臂勾着他的颈子,还不客气地把冰冷的小脸全埋到他的颈窝处。
“翠儿,你去熬一些黑糖姜茶过来。”关竣天往后方丢去一声命令,不想让太多人看到这样过分亲昵的画面。
“是!”翠儿不舍地把目光从前方那一对身上移开。
大伙儿最爱看采主儿巴附着关爷,而关爷一副英雄气短的模样了。
扁瞧着关爷浓眉大眼脸上的莫可奈何,及他对采主儿的溺爱神态,就足够让她们一群丫鬟津津乐道许多日了。
“大哥,我不要喝黑糖姜茶!”应采儿惨叫一声,仍然趴在他的胸口上一动也不动。
“你再敢说一次『不要』,晚上就盯着你吃两碗饭。”长臂揽住她的腰,轻而易举地便把她拥着推向前。
“我好害怕喔。”应采儿掩住了一个呵欠,水眸半睁。“大哥,你刚才为什么要对翠儿那么凶?她又不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规矩和本分要遵守。”他说。
“那么,倘若我是个丫头,你也会对我那么凶吗?”她好奇地问道。
“真有你这种丫头,三天就被我赶出家门了。”不客气地掐了下她的软颊,硬是为她白晰的脸上加了一抹红彩。
“我可有用了,算盘打得精,记帐、背诵能力也强,少谦大哥说我将来铁定是个能干的帐房呢!”得意洋洋地昂起下巴炫耀道,仍然双手搂着他的颈子,挂在他的胸前。
“能干?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模样……”
必竣天身上挂着这个小累赘,步履走得温温吞吞的。应采儿则因为姿势怪异,已经被斗篷绊倒了三、四回。
必竣天扯住她的衣领,想把她拎高成正常姿势。
是该对采儿把话说清楚了,正因为宠她,所以才会希望她有一段美好的姻缘。
她老是爱这么粘着他,旁人瞧见岂会不多心他们的关系吗?
“大哥,你真好。”菱红小嘴吐出甜蜜的话语,唇边还噙着一抹浅笑。
必竣天眼眸一眯,心窝被她的笑容塞入了过多的甜蜜,整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
罢了,既是要将她许人,那么能再这么宠她的时候也不多了,就再纵容彼此一次吧!横竖采儿早已打破了他的许多惯例──对女人视若无物、对生意场外之事漠不关心……
有时,连他都要怀疑起旁人眼中的他,是不是真的关竣天了。
必竣天盯着她娇柔的小脸,他眉头一揪,弯身打横抱起她。
应采儿长睫一扬,给了他一个倾艳无双的微笑,然后便再度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由着大哥把她抱入主厢房里,由着大哥把她搂到暖炕长榻边。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陷入睡眠里了,有大哥在,她总是能很快入眠的。
必竣天凝视着她的睡颜,这几天的繁琐诸事全都冒上了心头。
义父听到了些莲院的风声,已经试探地问了一些关于他在莲院的事,而他并未翔实以告。义父对此感到不快,也是自然之事。
他知道义父一直想把他收为女婿,偏偏他对义父的女儿白月棠着实无法另眼相待。
白月棠容貌是颇娇美,不过除此之外,她所擅长的女红、琴艺,对他而言,全是无用之物。他无法忍受一个只会对他百依百顺,却无法与他谈天说地的妻子。
他的妻该聪明伶俐,能陪着他游遍山水,能陪着他纵横古今论商事,亦能与他一同剖析生意上的事务。他的妻子,该像……
像采儿。
必竣天低头抚着应采儿的发丝,心恻恻地望着她沈睡的小脸。
酣睡中的她,神态尤其稚女敕脆弱。他当然可以直接将采儿迎娶入门,她甚至不会有任何反抗。
但是,他要一辈子都扮演大哥的身分吗?采儿待他的态度,正是一个妹子对待兄长的方式,而他不会永远只想当她的大哥。关竣天的浓眉才拧下,心口便闪过一阵刺痛!
唉。
“采儿,睁开眼,大哥有话要同你说。”关竣天拍拍她的脸颊,深峻眸子里闪着毅然的光芒。
“唔。”应采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大哥一眼,然后又窝回他的臂膀间,继续打盹。
“采儿,醒醒。”他再唤,声音低嗄。
“嗯。”
一双细白小手在眼睛上使劲地揉啊揉地,揉到旁人看不下去,一把搂起她的纤腰让她坐正。
“醒了吗?”关竣天扯扯她的耳垂,抚过她耳垂上的一对红珊瑚珠子。
“我醒了……对了,少谦大哥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来啊?”应采儿眨着眼睛,觉得自己刚才隐约是作了一个他们三人一块儿出游的白日梦。
“少谦他娘最近逼婚逼得紧,不许他到处溜达。我预计少谦说不准今天或明天就会来了。”他说。
应采儿闻言,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少谦大哥要娶亲了啊──”她笑着用手抿住唇,清脆笑声拉得好长好长。“他老是和我一块踢毽子、玩纸鸢,还会和我抢甜汤喝,实在难以想象他当新郎倌的样子呢!”
必竣天的食指挑起她的下颚,盯紧她眼里的笑意。
“大哥更难想象你当新嫁娘的模样。”他低嗄着声,面容严肃到拧不出一丁点笑意。“过了年,你就是宜于婚配的年纪了。”
“我干么当新嫁娘?采儿陪在大哥身边就好了啊。”她睁大一双水灿眸子,一径笑盈盈地又想赖回大哥的胸膛上。
必竣天的蒲扇大掌按捺住她的肩膀,把她挡在一臂之外。
“倘若我娶了亲呢?你能用什么身分待在我身边?”他粗声说道,目光不曾须臾离开过她。
“不要!”应采儿惊惶地揪住大哥的衣襟,叫声悲愤异常。
“为什么不要?难道只准少谦娶妻吗?”他严声逼问道,口气中有着太显而易见的试探。
应采儿摇头,揪着自己的十指。心里莫名的慌,让她连一刻都坐不下。
她在大哥身前半跪起身,仰头望着他的眼。
“大哥……大哥要娶谁?”应采儿颤声问道,拥紧自己的双臂,只觉得冷。
必竣天默然不语,但盯住她恐惧的容颜。
他相当清楚自己心中此时的算计──他需要一个理由,来强迫采儿正视她对他的混沌情感,只要采儿也有这个心,其他的阻碍,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