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明天要帮他做一道“凉拌苦瓜”降火。江采薇低头把柠檬鱼的酱汁淋在酥炸好的鱼片上。
他就连休息都免不了要忙,每个小时几乎都会有电话响起。
总是比他先受不了电话铃声的她,扮演起秘书的角色,过滤他不想接听的电话,却偶尔被那些英文对话弄得很自卑。
他为什么选择了她?
是否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平凡”才是最新奇的事呢?
所以他喜欢吃家常菜,老爱拉着她去餐馆吃遍南北小吃。
她觉得浪费,因此在吃了近一个月的外食之后,终于告知他她要下厨的打算。他只是笑着挑挑眉,帮她拎回了大包小包的食材。
其实,她最不习惯的是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吃饭──一个幕后的人会有那么高的知名度,真怪。
他的抢眼外貌占了很大的因素吧。总觉得他像翻译小说封面的男主角,稍长的头发突显了他的阳刚外貌,脸上的下羁是比五官更抢眼的气质。偏偏这人又爱笑,咧嘴的样子很天真,睨人的样子又性感地让人脸红。
幸好他不是她的丈夫,否则她一定会整天提心吊胆的──她阿Q地这样告诉自己。
“啊。”她猛然抽起被汤锅烫着的手。
默然地把手放到水龙头底下,泪水在眼眶打着转。是不是第一次谈恋爱的女人都会这样患得患失?
只是,没有未来的感情、用金钱交易的感情也能叫恋爱吗?
“叫尼尔森听电话……尼尔森吗?去跟“洛神”的编剧联络,说我对剧本满有兴趣的。我想跟他见个面,你安排一下。”
她分神听着他果决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才发生的事──
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多半是东方人。而尼尔森是他的秘书,一个蓄着络腮胡的胖胖蒙古人。她在他们视讯会议时端了杯咖啡给韩文森,尼尔森一见到她,就对她吹了个口啃,韩文森则回敬给他一堆足以让超人流泪的不可能任务。
及时行乐吧!反正,她改变不了两人的关系。
她轻叹了口气,舀起泰式酸辣汤到白色汤碗里。
韩文森踩着拖鞋的脚步声朝她走来,她很快地把散乱的发丝塞回耳后。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油烟味?
“煮好了吗?闻起来好香,看起来满有那么一回事的。”韩文森从她身后抱住她,亲吻着她的耳朵。“你穿围裙的样子好性感。我可不可以吃你?”
“不可以。”拍开他不安分的手,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尝尝河粉的味道够不够?”
韩文森把筷子塞回她手里,调皮一笑。“请──”
“你喔。”她挟了一筷子河粉,在唇边吹散热气后,才送到他嘴边。
他开心地张开嘴,香味四溢的鸡肉河粉就入了口。
“好吃!”出乎意外的好味道,让他惊喜地挑起眉。
原本以为她的料理最多只能打个七十分哩!
而她认真望着他的模样,更让他百看不厌。韩文森飞快地在她唇上偷了个吻。
“美味。”
他抽走她手里的筷子,很快地吃了第二、三口,四、五口。
“……职业……水准的料理……”他口齿不清地说。
蠢蠢欲动的筷子,迫不及待地伸向另一盘鲜翠欲滴的什锦青菜。
“先把菜端到客厅里啦。”她笑意盈盈地敲了一下他的头,把瓷盘推到他手里。
“遵命。”
韩文森立正站好,合作地把美食全搬到客厅的玻璃几上。
将客厅的灯光调为柔和的亮度,他坐在几前的抱枕堆里,看着她解下围裙,俐落地把头发用大夹子盘在头上。
她很居家,而他则比自己想像中要来得居家。
回来台湾图的就是一份清净,少了美国那些烟雾弥漫、纸醉金迷的PARTY,他休息思考的时间的确变多了。但是,他怕无聊,回来台湾偶尔会出去走走玩玩──虽然那些夜夜笙歌的把戏,他早就已经烦腻。
可是,他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上回出门狂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你想看哪部片子?”她盛来了两碗饭,在他旁边坐下──每回外带食物回家时,他总是要挑一部片佐饭。
他说喜欢听她谈论看电影的心情。他总说,她提供给他不同的想法观点。而她喜欢瞧他看到英雄大胜坏蛋时,神气地喝一大口可乐,满足地瘫在沙发抱枕堆里的懒洋洋模样。
“看“单身公寓”好吗?”韩文森随口说道,但盯着她的脸。
“喔。”她应了一声,埋首到那一大柜的影片中寻寻觅觅。“单身公寓……”
韩文森扮了个鬼脸,从她毫无反应的反应中,明白她是真的不知道“单身公寓”是他的成名之作。
还真是让人泄气的反应。
她把他服侍地像个老太爷,但却不曾想过对他有多一点的了解。她像在为七百万尽义务,这点让他不大爽快。
“吃饭了。”她恬静地笑着,在他身边坐下。
韩文森动了一下嘴角,按下快转跳过那堆预告。然后,他举筷挟了一块柠檬鱼片。
“你真是太过分了!”他突然激动地说道。
江釆薇回头看他,筷子还含在唇边,一脸的无辜。
“你的菜做得蛊么好,居然蒙骗我这么久?”他咬走她唇边的筷子,把她拐来自己身边。
鱼肉香软、酸醋顺口,食材本身的鲜美不但未被浓馥的佐料所压盖,反倒与其混合延成一种别具异国美味的口感。这道菜可以打败一连队的五星级厨师!
“是你想到外头吃的。”她漾开一个笑容,巧笑倩兮地窝在他的身旁。
“我哪敢期待你会做菜。这年头会做菜的女人,跟成年处女一样地稀少。”韩文森喂了她一口什锦青菜。
“你真是无价珍宝。”他拍拍她粉女敕的脸颊。
他的话狠狠剌入她的灵魂,娇柔脸庞缓缓地低垂而下──
她是“无价”珍宝?好讽刺啊。她的价码不就是七百万吗?
“我不是无价的……”她干涩地说道,轻轻推开他的手。
她跪坐在地板上,帮他舀了一碗泰式酸辣汤。
“冷了就不好吃了。”她专心地盯着电视萤幕上的都会街道。
“看着我。”
韩文森扳过她的脸,将她眼里来不及藏起的自卑尽收眼底。
“我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而看不起你。”他的指尖心疼地轻抚过她的脸颊──可怜的丫头。太纤细的人遇上这种事,总是要比别人难受数倍的。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不错,什么都不要解释,好不好?”她强自镇定地挤出一个微笑,可惜唇角颤抖的笑容完全无说服力。
“有时候生活不需要太敏锐的知觉,想太多只是徒增自己的痛苦。”韩文森淡淡地说道。
“是吗?我已经努力不去想太多了,可是日子还不是一样地难熬……”她轻声说道,口中咀嚼着仍是几分钟前吃下的那口饭。
“非常感谢你告诉我,你这段时间的心情。”韩文森眼中厉光一闪,酷寒的语调像冷锋过境般地凝结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从没有女人敢在他面前这么不知好歹。他的用心良苦、体贴相待全都让人当成了驴肝肺?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对我来说,已经太……”她着急地倾身向前,想握住他的手臂。
他冷笑一声,避开了她的碰触。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不错,什么都不要解释。”他斜眼看她,把她的话丢回给她。
“我……”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闭上了嘴,无助地任他瞪视着。
她所谓的“日子难熬”指的是她内心的挣扎啊!坚持了二十多年要成为“正常女人”的信念,而今却成了日夜鞭笞她的带刺长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