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举案齐眉 第9页

作者:关月

这期间,兄长进京探她数次,放言要取冯子健贱命,每次都被她硬压了下去,不得妄动。

三年多来,只要她点个头,一百个冯子健也不够死。虽说她已为人妇,只要她肯,多的是人愿意为她除去冯子健,取而代之。

而那些人中,甚至包括了当今皇上。

两年前的正月,她以命妇身份参加祐熙公主婚宴,朝天子尊,丽色上动天听。朝野为之惊艳。

据传,在她面圣退出之后,皇上竟叹道:“朕空有天下……”言外之意,不问可知。

而她对此一概诈作不知,守住冯氏空名,只为早已心灰意冷,无心再言情爱。

玉白纤指抚过诗册,顿在先前所念的《塞鸿秋春怨》上,轻声道:“这首小调,说的是女子遭遇婚变后,失意哀愁的心绪。对仗工整,情辞动人,实是佳作。”

卿容容急急追问:“那么,小姐也是这样伤心的吗?小姐心中还有冯子健吗?”

卿婳儿看进她满是关切的神情,心中一暖,唇边浅浅漾起笑容,如千万朵鲜花齐放,美艳不可方物。

一直以来,她都不觉这样有何不妥,容容的话,才让她发现当日她强霸住“冯夫人”的名份,实是作茧自缚,让冯府困住了心,不再开怀。

冯子健今年刚升为直龙图阁,正四品,升迁速度其实一般,然而与他同一科的状元乔璇一比,便慢如老牛拖车,也怪不得他自怨怀才不遇了。

而他对卿婳儿的态度,亦在官场磨练中渐渐变质。刚开始,还能坚持他“轻之、鄙之”的眼光,奉上滔滔不绝的恶语万言。尤其当她拒绝了他提出的要容容为妾的要求,还将容容送入宫中避难那半年,冯子健差不多想起来便跑来臭骂她一顿,伤风败德、蛇蝎心肠、七出尽犯,那一篇篇“讨冯卿氏檄”怕比他的应试试卷还要精彩得多。

祐熙公主婚宴后,皇后频频邀她入宫,示好意图表露无疑。冯子健一改前态,也开始对她嘘寒问暖,温声和语,周到得只差未与她行周公之礼,其前倨后恭的转变吓得她差点跌破眼镜,假如她有戴眼镜的话。

听他口风便可知那男人认定她已与万岁爷春风暗度,故对她保持一定距离,免教人误会他与皇帝老子抢女人。

他连当日的一些些书生傲骨亦被消磨殆尽。

这样的男人,她怎会还有什么期待?

三年时间,不过把对他原有的情意尽皆耗净罢了。

她摇摇头,美目罩住出奇好耐性等她答话的卿容容,肯定地道:“那些心事,早过去了。”

卿容容松了口气,道:“只要小姐点头,冯子健下一刻便可寿终正寝。”

以“邪异门”的暗杀手段,她敢打包票连死者本人都会以为是自己突发暴疾、不治身亡的。

卿婳儿责怪地睨向她,轻责道:“容容,我无意取他性命,否则又何须等到今日。”顿了一顿,补充道:“若他现在死了,我岂不成了他的未亡人,一辈子也甩不去和他的瓜葛?”

卿容容一呆,道:“这也是,可总不能让他来休小姐呀,那不更是奇耻大辱。”

直到此刻,她才放下心来,确定卿婳儿对冯子健再无半分情意。

卿婳儿深邃睿智的美目爆起星芒,道:“‘户婚律’有‘和离’之条,曰‘夫妻不相安谐,谓彼此情不相得,可请而和离。’若能令冯子健主动提出‘和离’之议,卿婳儿从此得出生天。”

“和离”一条,她其实早已通晓。

可惜此事实是知易行难。

初成亲时,冯子健身为举子,须经当地父母官判离,此事方成;入京之后,朝廷命官之婚姻大事更须奏明皇帝,御口亲准,才可解除婚约。这一层,已是难煞。

何况今日,她虽有把握皇帝对此事绝对乐见其成,但正因知他另有居心,更不敢轻举妄动。

另一方面,她也不敢肯定可使冯子健心甘情愿以如此和平的方式放她自由,逼得急了,只怕他连休书都不舍得写,赌气要绑她一世。反正他冯大人要女人,自不愁无人投怀送抱。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她绝不可露出分毫欲卸下冯家妇身份的意思,免教冯子健以此作为把柄,对她做出要挟。

唉,早知今日她会为如何摆月兑“冯家妇”身份伤透脑筋,当初又何必煞尽心机迫那冯子健立下契约,保证一世不可休妻。当日她是为防止冯子健为官后便要她下堂,却弄得今日骑虎难下,即便她低头求去,怕冯子健亦不会轻易放过她。

卿婳儿柳眉轻扬,傲气乍露即隐。

她清清白白、堂堂正正,为何要接受那对男子一面倒的条款,忍被休之辱?

纵使以七出中“无子”为由休了她,对她这于男女情事早失了兴致的女子而言并无妨碍,她也宁可舍易取难,冒着惊动当今圣上的险,以“和离”判分。

她定有办法教那冯子健主动提出“和离”。

*********

卿容容虽没她想得这么深远,却立刻想到冯子健那混蛋怎肯如此便宜小姐,当下哑口无言,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对付他。

卿婳儿轻瞟了正冥思苦想的小丫头一眼,微微迟疑了下,道:“前次要风公子去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卿容容正把歪脑筋动到风莫离身上,决定将这高难度的问题推给他去伤神,闻言像记起什么似地恍然道:“都是小姐一见人家便抓我来念这劳什子词赋,害得我连这件事都忘了。莫离说,定是新被升为巡察使的乔璇做的,因为几个月前他突然遣人以重金将洛阳‘秋爽斋’的当家师傅请到了京城来。”

卿婳儿“呵”的一声,立刻联想到本应将她看作心月复大患的皇后娘娘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有加,心下恍然。

她一直不解那母仪天下的女子为何非但没有因她引起皇上的兴趣而对她产生敌意,反而对她有着微妙的好感,现在才明白过来。

那乔璇,正是皇后娘娘惟一的嫡亲弟弟,当朝国舅爷。

她虽不曾见过此人,但想到那暗中对她献了三年殷勤的神秘男子突然成了现实中触手可及的人物,俏脸霞生、惊心动魄的美态看得同为女子又看了她十多年的卿容容亦为之直眼,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忘光了。

这并不是说她爱上了那神秘男子。

但此人自她婚后起便不时送来各种深得她心、让她不舍得丢弃的各式礼物棗有时是再多钱亦买不到的古书善本,又或失传已久的琴曲乐谱,有时却只是一束山边的野花,或一颗图纹精美的石头。不管是哪一样,都是那么地投她所好,不得不感动于那人的用心。自然对他也比那些只晓得写什么肉麻兮兮的情诗又或只会送她没用的珠宝首饰的狂蜂浪蝶多了几分好感。

三年来,暗暗猜测他下一次会送来什么有趣的礼物,也成了她的一种乐趣,让她的日子好捱了许多棗就如三月前摆到她面前来的那盒热气腾腾、浓香扑鼻的杏花糕,既出乎意料又让她喜出望外。

卿容容的声音响起道:“不知他从哪听来小姐最爱吃‘秋爽斋’刚出笼的杏花糕,竟夸张到将那里的大师傅请来现做,又怕味道不够地道,不仅运了三桶‘灵涌泉’的泉水到京,连大师傅惯用的大铁锅和蒸笼都扛来了。那么一大车的家伙,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所以即使莫离是现在才去查,也一下子便找出人了。”

唉,那浓浓的杏花香现在还绕在她舌上呢。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