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忘了我忘了吧?”她没好气的说,大概闷了太多天,话一出口竟忍不住想一次发泄掉,“搞不好你始终认为我是装的!”
“不管妳是真的失忆还是装的,妳都得跟我回去。我很忙,没有时间每天待在医院里。”
真是太好笑了,又没有人叫他每天来!
她并没有把这个想法讲出来,她的精神仍然疲累,不想把仅有的力气花在争吵上,一切的事,等她休养好了再说吧!
也许回到那个“家”,易轲的态度会缓和些,愿意告诉她,他的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连下几天豪雨,老天的眼泪总算在她出院这一天稍歇;只是天气还是很坏,云层厚厚的往下压,堆积在每个人的心上,凝结住脸上的笑容。
易轲的脸色和天气一样坏,从头到尾板着脸,和靖蓝也说不上几句话。
她决定暂时接受苏靖蓝这个名字,如果不这样,她要怎么跟易轲这个“丈夫”回家呢?更何况苏靖蓝也不算是个难听的名字。
靖蓝并没有太严重的外伤,只有右脚打上钢钉不太灵活,需要靠拐杖支撑;还有额头上的裂口,只可惜她看不到,不晓得会不会像哈利波特一样结成闪电形的疤痕?
易轲沉默的推着轮椅穿过古色古香的回廊,护士们说这栋建筑是清末留下来的洋房,也是易轲的祖居;而且这间私人的贵族医院有一大半的资金来自易家,最初的院长就是易轲的曾祖父。
“易轲,你为什么没去当医生呢?”靖蓝忍不住问道。
易轲的表情有点不耐烦,不过还是回答道:“这是祖父的遗言,易家的子孙后世不得当医生。”
她很好奇,“为什么?”
“因为祖父给国民政府一个高官看过病,结果文革时被安上通敌的罪名活活打死;我爸爸当时在美国学医,听到这个消息后下定决心放弃学医,从此不准后世儿女当医生。”
“所以他弃医从商?看来也发展得不错嘛!”
易轲冷冷的瞥她一眼,“那不就是妳嫁给我的主要原因吗?”
他扶她上了豪华的奔驰车,收起轮椅放到后车厢。
靖蓝虽然不想自讨没趣,但又不想象个小媳妇一样忍受他的冷言冷语,所以在易轲坐上驾驶座时,她半嘲讽的说道:“你既然这么有钱,怎么不请个司机摆一下派头?”
易轲原本就不好看的表情突然变得更阴沉,彷佛极力忍着怒气。
她说错什么话了吗?开个玩笑也值得这么生气?
“妳还忘得真彻底!”易轲几乎是从齿缝中迸出这句话,“司机?我的司机到哪去了,这不该问妳吗?”
靖蓝完全不明白这话后面的含义,虽然可以感觉到里头大概没什么好事。“问我?我做了什么事?把他开除还是把他杀了?”
易轲看来更生气,瞪她一眼却是不发一语,发动车子开出医院的停车场。
大雨很识趣的在此刻倾盆而下,哗啦啦掩盖车内两人的僵直。
都说上海是十里洋场,可是在这样的大雨遮掩下,她什么繁华也看不见,更别说认出任何熟悉的蛛丝马迹!
百无聊赖的状态下,她索性把目光重新摆回易轲身上。从这个角度看易轲的侧脸,他其实长得还不差;只是脸型太方正,线条太严肃,短短的三分头再加上黝黑的皮肤,宽厚的肩膀,如果遇到临检,一定第一个被盘查。
“你应该要戴副眼镜,”靖蓝不自觉的又开口,“比较不会那么像坏蛋!”
易轲的嘴唇又下垂了,“我以前是戴的,是妳说不好看才拿掉的。”
“是吗?”她觉得好笑,“我好象一直在挖陷阱让自己跳,可能失忆也会连带变笨吧!”
车子转出市区,窗外的景致已从高楼变成绿野;所有的风景都似曾相识又陌生异常,也分不清到底是台北还是上海?直到车子来到一处岔路,一个陡峭的转弯开往斜坡的路,她突然有那么一点印象。
“我好象来过这里?记得我停下来对过地图。”
“才离家几天,妳就不认识回家的路了?”易轲嘲讽的说:“看来妳不需要出车祸也能够失忆!”
“我是在哪摔下去的?”她决定不理会易轲的反应。“护士说我是遇到漏油,车子打滑才摔下山谷的,可是路上为什么会有漏油?”
“我不知道。这条路是私人产业,只有我们的车子在出入,也许是妳在外树敌太多,有人刻意想杀妳吧!”
“哼!般不好人家的目标是你,我不过是做了代罪羔羊而已……”听到这样尖刻的回话,她忍下住回送他两句,“你说这条是私人道路?那我摔下去是谁发现的?谁送我去医院的?”
易轲别带深意的望了她一眼,“有个女人直接打电话到医院,说她看见妳的车摔下山谷,不过也真奇怪,她居然是用妳的手机拨的?”
她默默凝视易轲,思索话中的含义。“我明白了,你怀疑我自导自演,其实电话根本就是我自己拨的?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易轲没有回答,那些话说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发泄怒气,他其实没有完全这样认定。
车子这时停在一座巨大的铁门前,易轲直接按了遥控器,铁门缓缓的向两边滑开……
真是太滑稽了!靖蓝错愕的瞪视眼前的景象,自己是不是在昏迷时跑错了年代?怎么觉得时空错置,回到民初的上海?
白色的洋楼,花木扶疏、梧桐参天的庭院,每一样都像电影里的布景!难道自己也是戏里的演员吗?如果真是如此,能不能给她一本剧本,好让她知道前因,知道结局?
易轲把奔驰车停到屋侧的车库里,下车拿出轮椅架好,再小心地把她扶了出来。
这时,她看见在另一扇通往屋内的门边,站着一个比这间房子还要复古的女人。
“你们回来了?先生、太太,外面的雨真大。”女人目不斜视,恭谨严肃的说。她约莫五、六十岁,身穿一件墨绿色的直筒绣花旗袍,头上梳着光滑平实的发髻,活月兑月兑就是电视里常出现的老管家。
靖蓝的惊奇与怀疑一定明显的表现在脸上,易轲低下腰轻声的说:“这是宝姨,她是我妈的陪嫁丫头,也是我们家的总管。”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希望自己刚刚不会太失礼。“对不起,宝姨,也许妳已经听……先生说了,我撞到了头,失去了记忆,以后很多事,还要请您多多包容。”
“太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如果她和易轲的感情不好,那么她和宝姨的关系一定也好不到哪去!要不然在她住院这几天,为什么都没见到宝姨出现?
但不论女管家心里对她有何看法,宝姨平板严肃的语调上也没有显现。
宝姨先帮着易轲把轮椅抬上阶梯,随后又往车内拿行李;易轲推着靖蓝先经过一间放置洗衣机、烘衣机等电器的工作室,然后才进入宽敞现代、半开放式的厨房。
厨房和餐厅之间没有门,原木色的橱柜、圆形餐桌及高背的镂雕餐椅,复古典雅,颇有老式上海家族的味道。
但更令她惊奇的却是客厅,任何人一走进来,都会怀疑时光是不是倒退六十年?既有复古的上海味,又有现代感十足的摆设布置,优雅又高贵,样样都可看出主人的不凡品味。
“我好象在参观片场喔!”靖蓝惊喜的说,真像她梦寐以求的家的模样。:垣里该不会像『楚门的世界』一样,到处都有摄影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