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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错误的季节 第4页

作者:应非

杜洛捷沉默了一会,因为生病的关系,她话中原本该有的尖锐都没了,反倒像无可奈何的埋怨……

“能走了吗?”他的声音不由自主放轻几分。“你的外套放哪里?”

远蓉没有吭声,迳自站起来走向衣橱,却没有力气把外套从衣架上扯下。杜洛捷走了过来,一语不发的拿下外套,动作轻柔的替她套上。

远蓉任由他搂著自己走出门外,突然觉得有个结实的肩膀可以依靠真好!

第二天早上,就在远蓉准备上班时,却看见杜洛捷衣著整齐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

家里的报纸早就被她停掉了,难道他这么早就出去买回来了?昨天晚上他一定没怎么睡,就算她发烧发得迷迷糊糊也察觉到他进来好几回——喂她喝水、吃药、还替她擦了汗。

站在原地,她踌躇著不知如何开口。他们一向见面就针锋相对,对於温情与友善,竟是咫尺天涯的陌生。

杜洛捷从报纸上抬起头来,发现杵在客厅入口的朱远蓉,皱一下眉头。“要去上班啊?怎么不多休息一天?”

这个提议实在太诱惑人了,但最好还是不要……杜洛捷也许习惯对每个女人施展他的柔情,但这一病才让远蓉发现,她已经缺乏关爱很久了,对这方面的抵抗力太过软弱。

“休息是一件奢侈的事,”远蓉用浓重的鼻音回答:“我们那是间小鲍司,每一个螺丝钉都很重要。”

杜洛捷笑一笑,居然没再劝阻她。“既然如此,自己注意身体……我等一下去公司,要不要我顺便送你?”

“不必了,这里交通不方便,晚上回家麻烦,还是我自己开车去好了。”她咬著唇,迟疑半晌……“昨天晚上谢谢你,实在……太麻烦你了……”

“也没什么好谢的,”杜洛捷埋首报纸中连头都没有抬。“本就是我该尽的『责任』不是吗?”

远蓉的心情一下子冷却下来。

“我懂了,”她轻轻的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接下来几天,远蓉都没有再碰到杜洛捷。他不但没有回家,甚至连一通问候的电话也不曾打过。

日子恢复了常态,上班、下班……然后一个人回到清冷的豪宅之中。远蓉突然发现这样的生活有些难捱,因为冥冥中,她竟然已经有了一点期待。

别当傻子了!她提醒自己。对杜洛捷这种人心存期待是最悲惨的事,他不过是在某个时节里,走错了空间,习惯性的放置他的温柔,然后,再习惯性地把它遗忘。

不必放在心上。记住你是朱远蓉,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那是他最痛恨的身分。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自己保持忙碌,在公司待到半夜,然后在浑浑噩噩中上床,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人做菜是寂寞的。远蓉切著洋葱,一面幻想著满屋的笑声与欢乐,但她知道这是完全不可能的,至少在这段婚姻中不可能!

杜洛捷不是那种认命的人,他若肯妥协,早在他们第一次在美国被安排见面时,他就不会拒绝这场婚姻了。他有一道坚不可破的防火墙,一旦发现了病毒,就会毫无余地的自动剔除,就此在档案中列管。

远蓉一直觉得自己有些怕他,像现在这样的“太平盛世”,总有一点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诡谲的叫人心惊。

她心不在焉的起油锅,丢下洋葱,冷不防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好香喔!煮什么这么香?”

兵中起一阵油爆,远蓉吓得跳开,惊魂未定的问道:“你怎么会在家?”

杜洛捷带著笑意走到桌边,低头看著桌上已完成的几样菜。“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就问我这个问题?这也算是我家吧!你请客吗?煮这么多菜……”

“没有……”她慌张的、好像做了亏心事般的解释。“还不是洁聆下午拉了我跟去超市,她买了一车,结果我不知不觉也抓了一堆……我没看到你的车?”

他的笑意更深,迳自在桌边坐下。“公司的司机送我回来的,我下午才从大陆回来,几天几夜没命的赶,觉都没好睡,受不了,叫他们直接送我回来。你没客人,我却不请自来,欢迎吗?”

原来他去了大陆,怪不得好几天没看到人……话说回来,就算他在台湾,不也常常不见踪影?

“当然……请便。”她想起锅中的洋葱,急忙回头翻炒,一边拿起牛肉放入锅中……不一会,一盘热腾腾的黑胡椒牛柳起了锅,放在一个银白色的圆盘中。

远蓉把菜端到桌上,带点歉意的说:“洋葱炒焦了,将就一点。”

“别闹了……”杜洛捷已经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起来。“我平常不是在公司吃便当,就是一些无聊的要命的应酬,能在家里吃顿家常菜,实在是太幸福了!”

讲得好听,你还常和一些女明星去吃烛光晚餐呢!远蓉没有说出来,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在乎。於是她月兑下围裙,跟著坐了下来。

“我还真没想到你会做菜,看你姊姊跟你妈那种娇滴滴的模样,我以为你也是从不自己动手的……嗯,真的满好吃的。”

相较於杜洛捷的狼吞虎咽,远蓉只是稍微动了动筷子,每样菜都尝一点。这时候看到这么一桌菜,她竟然有一点感伤。

“这不算什么,以前在美国时,一遇到聚会,大家就指定我开伙。那时,一弄就是一、二十人份……”

“现在为什么不煮了?”

远蓉笑一笑,带点无奈。“做菜就跟办服装秀一样。伸展台前三分钟的光鲜,后台却是三百个人、三千分钟的前置作业。劳心劳力的目的为了什么?不就为了观众,为了掌声?”没有其他人吃的菜,目的何在……

杜洛捷注意到她话语中的落寞,筷子停了半晌,竟不知如何接口。都是这场懊死的婚姻!还有他这个同样该死的,名义上的丈夫。

但……不行!不能心软,一心软,就此功亏一篑了。

於是他话锋一转,轻快的说:“是啊……美国,真是个自由的天堂,你在美国是念什么的?”

远蓉笑了出来。“谈不上念什么!只是去看看玩玩,交了一堆朋友……蓉衣的设计师也是那时候认识的!”想起在纽约的时光,她心情好了一点。“……我们在一间仓库里创业,请了一堆亚裔的员工,我那时候还和一堆朋友去车衣服呢!”

“真的假的?”杜洛捷一脸不相信。

“当然是玩玩的,我做的东西还能看啊?”远蓉神采飞扬、容光焕发,和平时与他针锋相对的冷傲神情截然不同。

“回台湾之后,我告诉他们想代理蓉衣,差点没把他们吓死,做好衣服拚命送来。那时我也不懂什么行销通路,到处碰壁,又狠不下心来sayno!还好是来了Rose,她真是了不起……告诉你,我们今年有盈余了。”

就像一个小女孩在炫耀她的新洋女圭女圭,唇角饱含著秘密与得意,那种天真的喜悦,让杜洛捷不禁莞尔。

“我知道,”看到他的表情,她突然觉得懊恼。“你每天随便经手都那么多钱,看不起我们这小小的营业额……”

“不是不是……”杜洛捷急忙解释。“是我没想到你一个千金大小姐,能这样从无到有闯出一片天,真是了不起!我听说阿公曾经要帮你打通关节、甚至加码投资你,你都没有接受。老实说,我很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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