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征诏失神了,伸出手,想把她拥进怀里,好好感受着她镶嵌在他胸膛中的安然。但他只是把手放到她的影子上,轻轻抚模着、爱怜着。
把她抱在他怀内?他很想如此做,但他更清楚,若他真做了,他的下场只会是被左霏霏痛揍一顿、再丢进溪里而已。
在这荒山野岭里,还是安分点比较好。他不确定自己能控制得了一头发狠的雌老虎。
“今天晚上我们要在哪过夜?”左霏霏认为这个问题有必要弄清楚。
“那得看看这附近有没有村落了。不过据我所知,应该没有。”每次他都是快马加鞭骑去杭州的,这还是第一次坐马车去。所以附近有没有村落,他还真是不晓得呢!
“没有驿站可住吗?”左霏霏吃惊地问。她每次去杭州都住驿站的。
“今天我们晚了出发,所以可能赶不上驿站。”
“那我们就赶快走啊!”她道,率先回到马车内。开玩笑,如果有村落还好;若没有,不就得和这人一起在野地里过夜了?不行、不行,太危险了!
看看她,当他是蝎子般,怕他吃了她吗?他好歹读圣贤书,也是个君子耶。
跳上驾驶座,风征诏满心不快,但也如她所愿地加快马鞭,往下个驿站赶去。但事情并不如他们所愿,近晚时分,天气突然变坏,开始下起豆大的雨。
风征诏顶着风雨,边用手抹着迎面扑来的雨,不让其挡住视线,另一手则紧紧攥着缰绳。
雨哩啪啦地打在车篷上,敲响在她的心中。知道自己一个人在车里安逸地坐着,而留风征诏一个人独对风雨,她明明该高兴才是。但她不仅没有高兴的心情,还闷闷的、很不舒服。
怎么回事呢?她不会在关心他吧?她思索一会儿,决定自己会有这种异样的感受,全因为她有义气罢了。
对,没错,就是义气!她虽然对他看不顺眼,但她从来不是坏心眼的人,所以此刻见着别人受苦受难,她非但不会幸灾乐祸,反而不安心。
理由想好后,她觉得自己可以安心地闷闷不乐了。
虽然不安心,但现在也没有她帮忙的地方。她很明白,此刻她静静地待在这里,便已是最大的帮忙了。她没有鲁钝到在不适合的时候逞强。
突然,天地间静谧下来,只除了轻微的雨滴声。
雨停了吗?
左霏霏打开垂帘,见着他们来到一破屋内--一间只剩下三面墙与屋顶的屋子,它甚至连门槛都没有。不过倒挺大的,所以连马车也可以一并进来。
“下来吧!”风征诏说道,用湿漉漉的衣袖抹着全是雨水的脸。
左霏霏看着他一身湿,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身上又是水又是黏着树叶与尘沙的,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
“你为什么不在下雨的时候,停下来呢?”这样,他就不用如此狼狈了。
风征诏看着她。“妳在胡说什么?这场雨一看就知道会下很久,如果不趁天没全黑之前,找个地方留宿,妳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听得左霏霏疑惑不已。
“难道要妳跟我在马车里过一夜吗?妳连住村庄都一副不愿意的样子呢!”风征诏四周转了转,发现屋内还有一些破桌子和木头,立即拿过来生火。现在可是春天呢!一身湿的他就算没被凉风吹,也快要冷死了。
“那今晚你要睡哪?”左霏霏盯着他搬柴生火,想帮忙,但被风征诏挥开。
“妳睡马车,我睡这里就可以了。”风征诏指指骯脏的地。
“你睡这里?这里好脏。”她这样说不是想邀请他一块儿睡马车,只是说出实情而已。
这女人怎么这么烦啊?他可是好心让她睡马车耶,她还那么多废话!
“如果妳有更好的办法,我愿意洗耳恭听。”风征诏双手抱在胸前,扬起浓浓的眉,见左霏霏苦思良久仍然没话好说,他这才继续生火。“妳去把干粮拿下车来;还有我的干衣服,我快冻僵了。”他甩甩手脚,努力不让自己冷得麻痹。
左霏霏连忙从马车内拿出干的衣服,还有一包干粮。
“你先换衣服吧!”左霏霏看看这里毫无蔽体之物的破屋,她指指马车。“你还是进马车换吧!”
“不用了,我现在这样子万一弄湿马车不好,妳到马车去,我换好会叫妳下来的。”风征诏做个“请”的手势。
左霏霏便转身回到马车内,只是心里仍旧闷闷的。为什么呢?她以为在这种情况下,风征诏会叫她做这做那,或者不理她,甚至坏心的要她睡地上呢!毕竟这马车是他的。
但,没有。虽然他没说,但她知道他所做的,都是以她为前提。为什么呢?她纳闷,他们不是仇人吗?也许说仇人是太夸张了些,但他们也算不上什么朋友啊!他没理由对她这么好。
她看看车厢,这里干净而整洁,还比外面没有大门隔绝只能任风吹的破屋温暖上百倍,她应该窃喜自己能有个这么好的睡觉地方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郁郁闷闷的,像吸入肺腔的空气被人扼杀掉大半似的。
“可以了,妳出来吧!”风征诏温厚的声音把她自思潮中唤醒。
“你的头发还湿着呢!”左霏霏瞪着从他浓密的黑发滴落的水滴道。
“一会儿就干了,”风征诏不甚在意。“过来吃点东西吧!”
左霏霏这才注意到,风征诏已把馒头与烧饼都拿出来了;而他湿掉的衣服则铺在近火处烘着。
左霏霏拿起烧饼,小小地咬上一口。“呃,那个,谢谢了。”她不习惯向这个平常只有对骂的人道谢,所以声音并不大。不过说出后,她感到心里好象有某个结被松开了,忍不住吁口气,有些释然。
风征诏嘴角泛上浅浅淡淡的笑,在摇曳不定的火光映照下,他的笑居然带有几分神秘的味道。
“妳说什么?我好象听得不大真切。”风征诏故意道。
左霏霏的脸抹上红晕,不知是羞是恼。“我劝你凡事适可而止会比较好。”她低下螓首,啃着烧饼,所以她并没有看到风征诏眸中,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风征诏盯看对着他的头顶。“可是妳有话对我说,不是吗?我听不清楚嘛。”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认真。
“我、我说……”左霏霏不解为什么会说句谢谢都会脸红。这很平常呀,他帮了她,她道谢再正常不过了。那她为什么这么别扭?都不像她了。
心理建设完毕,她深深吸口气,闭着眼,大叫:“我说,要谢谢你,谢谢。”呼,说完了,这回他不会说听不到了吧?
但--
“妳闭着眼,是跟谁说?”风征诏故作讶然地问。
“你--”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她就知道,对这人好不得的!
“唉--”风征诏幽幽地叹口气。不经意地用手爬着自己湿湿的头发,然后黑眸一转,直勾勾地睇着她。
他所有姿态神情,分明都在说--我弄得这身狼狈,可是为了妳呢!
左霏霏握着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喷着火的明眸几乎要将风征诏吞噬下肚、再吐出来拆骨。
风征诏虽然脸上笑得无辜,但心里也做好了被揍的准备。
本以为要发作的左霏霏,却突然松开了拳头,眸子里的热火也在瞬间熄灭,变成水盈盈、雾蒙蒙的,让她添了抹娇柔。
风征诏不禁看呆子,喉头不自觉地上下滑动着,口水分泌突然多得吞也吞不完。
身着枣红衣裙的左霏霏,刚才还是一团火,现在却是一汪水。而且要命的是,这汪水比那团火更诱惑人、更能勾掉人的心与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