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想做什么?”
如果声音可以用固体形容,那么这兜头劈下的质问,绝对可喻为冰山。
润雅心头一松,从来不曾这么欣喜地听见欧阳潜的声音。
“大少爷?”她急著想爬起来。
他眯起眼睛,就著浅浅微光,先将她全身上下梭巡一遍。
懊死的!她外罩的衬衫被扯裂了,虽然底下的衣服依然整齐,但他还是想把那个企图吃掉她的男人给剁了。
他伸出手让润雅握住,轻轻一提,就将她拉起身。
不等她又闪到那边去,他就将她护在身后,浑身散发的气势刚强猛烈,像是谁敢妄动,就绝对会被撂倒。
“你、你干什么?”黄先生双腿突然软了,黏在草地上起不来。
他再呆也知道,人家踢上那么重一脚,准是找他算帐来了。
伤脑筋,现在要怎么月兑罪?
“我在问你,你想做什么?”欧阳潜向下俯视,眼神带著鄙夷。
“我!我哪有?”黄先生的小黑豆子眼转了一圈,矛头转向润雅。“都是她,是她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来勾引我!”
润雅眨了眨眼。
“什么是不三不四的话?”她冒出疑问,不是很懂这个语意。
欧阳潜的嗓音不愠不火地芸皿过她。“哪些不三不四的话?”
“她跟我说,她是个女佣……”
“几年前,听说府上有个打工帮佣的女学生被弄大肚子,被迫堕胎休学,想必是你造的孽吧!”他冷冷地说道。
黄先生打了个寒颤。“你……你知道我是谁?”
他本来只是想玩玩这个身材姣好的小傻妞,如果她有钱有权又有势,那他就虚意奉承几天,再拐上床享用。后来知道她身分不高,料定了没有人替她撑腰,所以改采速战速决,想在今晚吃乾抹净了就走。
反正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大部分都有名誉考量,会尽量封口不提,他也就逍遥得意了好一阵子。
“没错,那就是你了。”欧阳潜点点头。
他原本还不甚肯定,此时经他本人证实,那就错不了了。
幸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起曾经见过这个人,耳闻过他的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而他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轻忽!
“令尊行事端正,在商场上颇得人望,没想到却教育出你这种儿子。”欧阳潜连出两拳,重重地打在他的肚月复上。
想到他撕裂了润雅的衬衫,一阵怒火就狂烧起来。
“『王』先生,如果今天的事再重演,不管受害者是谁,我都会让你吃不完,兜著走!”
润雅怯怯地提点。“……大少爷,他姓黄。”
“不,他姓王。”欧阳潜反掌握住她的手,强劲的力道握痛了她。“他认不出我,不代表我的眼力跟他一样差。”
“你、你是谁?”“王”先生痛得捂住肚子爬不起来。
“欧阳潜。”他不罗唆,直接亮出名号。
“『欧阳航空』的欧阳潜?!”
“王”先生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张曾经在某个酒会中见过面的男子。
那名男子年纪虽轻,但在商场上已大有作为。他以铁腕手段受人注目,所带的商业团队士气高昂,没人敢不全力以赴,做出来的成绩也著实让人刮目相看。
死定了!
他们王家的小生意,就是仰仗“欧阳航空”生存的下游厂商。
懊死!他对经商一窍不通,他只想模一尾美人鱼来玩,哪知道会模到大白鲨?
“很荣幸你听过在下的名号。”欧阳潜嘲讽地说道,而后神色一敛,“改日与令尊餐叙,我会好好跟他探讨今天发生的事,我不会容许我的人遭受这种欺负。”
他的人?更惨了!难道说,他模到的是大白鲨的女人?
欧阳潜用力握痛润雅的手,在她还消化不了这段语意时,迅速带她离开。
☆☆☆
小笨蛋除了反应慢、真的笨以外,她的个性存有很大的问题。
带著怒气、火气、郁气,把润雅拽回别墅之后,他直接把她塞进房间里,叫她面壁思过,然后又踏著烧腾腾的步子回书房。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一般女孩子都有最基本的警觉心,见苗头不对,不立刻跑走,也会大声尖叫。
但她却一步一声地探询老王的意思,比“欧阳航空”里任何一个地勤人员还要客气,客气到让他想聘请她去当地勤训练小组的指导老师。
他尾随在他们身后,听她一句又一句“我要回头走了喔”,然后又跟上几步,心火就一直往上窜。
为什么不当机立断,扭头就走?
要不是他临时想起对方是谁、要不是他跟出来,今天她会有什么下场?
心口像有火在焚烧,他坐不住,只能踱来踱去。
最令他不悦的是,纱纱叫她来请示他的意思,她居然问也不问,套件长袖衬衫就跟相识才三天的男人去散步。
十一年的交情与三天的认识,她选择了信任后者。
他朝厚实的橡木桌上猛捶一拳,桌面的咖啡杯盘轻轻跳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根小茶匙往外跌去,正以重力加速度往地面摔下,却被一双白女敕手掌恰巧接住。
欧阳潜抬起眼,发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家伙。
纱纱!
“嗨!大哥。”她背靠著书桌,坐在地上,一脸机灵灵的模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没打算让任何人察觉,他正为了那个小笨蛋动气。
“我来看你捶桌子的模样啊!”纱纱调侃。有“亏人”的机会,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何况被“亏”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以自制力为傲的大哥。“我从来没看过你捶桌子的样子,一次都没有过喔!”
他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拜父母相处的经验所赐,他向来笃信“有问题就去解决”,谩骂、吼叫、翻桌、捶墙都解决不了问题。
而情绪这种东西,不管何时何事,都该稳住,不应被扯进解决问题的过程。
但润雅让他的情绪稳不住,他想捶桌子、他想踢墙壁,他想发泄心头那阵恼意。
“你在生润雅的气吗?”纱纱站起来,放下小茶匙,拍拍。
他没说话。
“那你喜欢润雅吗?”她直接切入核心。
看这两人的相处阴阳又怪气,既然没有深仇,也没有大恨,那么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汹涌暗流就耐人寻味——但也不难猜了。
“小孩子不适合谈这种问题。”他避重就轻,接续先前的话题。“我或许有些不高兴,但她本来不应该随便接受陌生人的邀请。”
纱纱沉吟了一下。
“我记得小时候,我跟润雅还住在孟家——亲生妈妈那边,有一次,润雅喃喃说著街头嘉年华会有多好玩。那时,她『看起来』比我还野,因为我被妈妈塑造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小淑女,这也不准做、那也不准碰。”
“但其实我很贪玩,这么好玩的事,我当然要去,还硬拖著润雅偷偷的去!”
“结果,我们在回程中差点被诱拐。回来后,妈妈问都不问是谁带头要去的,抓起藤条就朝润雅猛抽。”
欧阳潜的气色立刻变得肃杀。
他想,他已经知道了为什么润雅老是以“身分上下”来区别她与纱纱,还有他。因为很久以前,曾经有过一个女人,用藤条彻底扭曲她的观念,以至於在往后的日子里,她不认为人人平等,她觉得她比纱纱、比他,都矮上一大截。
纱纱见他的表情,知道他懂了,但她还是故意说——
“这样吧!如果你心里有一点不舒坦,乾脆效法我妈妈用藤条抽她一顿吧!”
“我不会伤害她,永远都不会!”他冷硬地说。
咬著牙,他一方面为了润雅心疼,一方面想找到纱纱的生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