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闷了好久,但是病愈之后,再想想纱纱当时说的话,心也就软了。
虽然她应该被吊起来打、虽燃应该把她浸到冷水里让她知道感冒是件多么痛苦的事、虽然中国人有句话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这依然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她只是个孩子,被爱抛弃的孩子。
他没有原谅她,但他能够理解她这么做的原因,她只是不想被遗忘。
他把纱纱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仔细回想,蓦然发现,他错得多离谱!
打从一开始,他就忽略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事后想起,她总是低垂著头,不小心被他瞄到的那几次,那双发亮的眼儿都在骨碌骨碌地转动,她看似害羞的低头,其实只是在掩饰狐狸般的诡思而已。
他早该发现的!
就算纱纱总是一副乖乖小淑女的模样,他也该在第一次发现她爬进仓库、偷腌梅吃,吃得啧啧叫好又踢脚的时候,醒悟到她是个“表里不一”的小家伙。
欧阳纱纱,她根本就是个机灵的小魔头,她骗过了所有的人!直到她离开之后,大家还在谈论著,从没见过这么优雅的小淑女,都怀念不已。
然而,事后不管他再怎么追问,师父与师娘都以“纱纱必须重新适应环境”,拒绝透露她的去处,他只能认真修习厨艺,再慢慢打听她在哪里。
如果她希望他别遗忘了她的话,他会照著她的希望去做。
於是,当他知道纱纱十六岁擅自离开了寄宿学校,他就开始掌握她的行踪。
他发誓要逮到她,但,怎么样才能逮到一只成了精的小魔头?
他握有一个制胜秘诀-首先,他必须比她更“魔”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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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纱点来第十一杯、第十二杯、第十三杯的马丁尼,醺然欲醉。
她半趴在桌上,听凌天说著过往的事。他的嗓音比酒更醇,她好像坠入时光的河,虽然听得并不真切,但微醺的感觉真的好舒服。
“我跟她的恩怨,大概就是如此。”凌天下了个结语。
纱纱趴在桌上,不自觉地微笑。
凌天大概不知道,当年她到了寄宿学校之后,发现润雅早已候在那里,从那一天开始,她又与润雅重逢了;她离开了母亲,而润雅的老女乃女乃去世了,两个可怜的小人儿开始互相为伴的生活。
在那段时间里,她渐渐褪去了驯善面具,耍赖、好玩、任性的性格一一冒出头。别人家的女儿进那间名校,都是以淑女之姿毕业,而她却像个小恶魔,在安静、沉闷、乏味的学校里四处捣蛋,最后还威胁润雅跟她一起逃学。
既然欧阳夫人不介意她花大钱、住柄外,她索性拖著润雅环游世界,竭尽所能地玩。她很早就学会了,善待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这时,醉卧在她旁边的安妮塔突然醒了过来。
她眨眨眼,彷佛嫌睡得不舒服,又倒下去,不停想把头枕到纱纱腿上去。
纱纱倏地坐苋,皱了下眉,往另一边坐去,安妮塔又黏了过来。
见她怎麦样都不死心,纱纱伸手推开。
“喂,你过去一点啦!”她不喜欢跟不相识的人靠得太近。
“你干嘛打我?”安妮塔抱著酒瓶,藉著酒意末退,怒气往上冲。
纱纱也有几分醉意,不甘示弱地回道:“是你一直往我这边靠,我才把你推回去的耶!”
“去你的,你这女人神气什么?”安妮塔跳起来,火气来得快又突然。
妈的,酒醉的人真是什么理也说不通,
纱纱闪到一边去,不想理会她,没想到安妮塔欲罢不能,又挡到她面前。
“我最看不起你这种女人了,连‘波’都造假,竟然还有男人甘心被你骗!”
“什、什么?”纱纱不安地看了凌天一眼,发现他正聚精会神地听著。
太可恶了!
这家伙为什么没有发挥骑士精神,上前来拉开两个就要打起来的女人?
“我现在就要在大家面前,揭穿你骗人的真相!”安妮塔倒握酒瓶,往桌沿一敲,玻璃破开,上好的醇酒溅出来,酒吧里瞬间充满了浓浓的酒香。
到了这一刻,男人们才发现两个女人的战局已然爆发。
“娜塔莎,到我这边来!”凌天伸手去拉。
“安妮塔,不准闹事,”冈势德人斥吼。
“可恶,你想干什——”纱纱的双足突然被绊住,动弹不得。
安妮塔冷笑,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前一刺,尖尖的酒瓶缺口没入纱纱的胸口。
“啊——”她发出尖叫,酒意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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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酒吧陷入一片死寂。
纱纱两眼瞪大,看著安妮塔的眼神,充满了强烈的不甘心。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娜塔莎,你没事吧?”
“振作一点啊,娜塔莎!”
霸势德人拉开安妮塔,凌天往纱纱扑去。
“不、不要碰我!”纱纱大叫。
她站得笔直,神情十分奇特,似乎没有痛苦的模样,但滴滴答笞的声响却在脚边响起。
那是纠水!挨了那一击,她一定流了不少血!
所有的人担惊受怕地望过去,却发现娜塔莎的血是……是透明无色的?!
……不对,那不是血,是水!
娜塔莎起伏有致的美丽胸线,有一边发生严重的“坍方”。
水,就是从那里滴下来的。
“是假的!”约翰失礼地大叫。“娜塔莎,原来你的胸部是假的!”
可不是吗?安妮塔那一刺,让她最“伟大”、最“迷人”的伪装露了馅。
“法宝”被戳破,左半边胸口湿答笞,水沿著衣料往下渗,简直惨不忍睹。
“看吧,我就说,她的‘波’是假的!”安妮塔得意地丢开酒瓶,砰一声坐下来,呼呼大睡。
所有男人的目光,在看了“BEFORE”与“AFTER”的比较之后,激赏惊艳的目光随即转为同情。
“怪不得你要装水袋。”冈势德人一时之间忘了喝叱安妮塔,目光充满悲悯。“你的胸部,真的只能跟荷包蛋比看头!”
纱纱老羞成怒,都快气炸了。
“可恶!我要杀了你!”她跳起来,抡起拳头捶向安妮塔。
凌天以方才所没有的矫健敏捷,一把搂住她的腰,阻止她闹事。
“娜塔莎,我送你回家。”他把她牢牢抱在怀里。
“我不要回家,我要拆了她的骨头!”纱纱挥著拳头嚷嚷。
“拆了她的骨头,你的‘荷包蛋’还是‘荷包蛋’,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轻轻松松地弯腰,把她扛起来,往肩上一挂。
“走吧,‘荷包蛋美女’!”小小地糗她一下,呼,真过瘾!
“不要!”她挣扎道。“可恶!我要报仇,我从来没被人这样侮辱过!”
凌天压低嗓音。“不要让人看笑话!要扳回一城,以后多的是机会!”
机会?只怕她一辈子都没脸踏进“枫”来了……不过,别让人看笑话倒是真的!她虽然不甘心,但也只得承认他的话有道理。
“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出去。”到这个地步,她还是要面子!那些之前被她迷得晕糊糊的男人,休想笑话她!
凌天耸耸肩,依了她。
娜塔莎站好,骄傲的目光扫过酒吧里的每个人,打直腰板,扬起脸走出去。
出了桃木门,她的脚步稍快,迅速地爬出地下室,就像急著晒太阳的土拨鼠,一跳就钻出地底。
正因如此,她没看到,原本酒醉的安妮塔从地上坐起来,击眸清亮,一脸有神;同时,她也错过了,凌天抛出一捆现钞,还竖起大拇指,附赠一记赞赏的目光给安妮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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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凌天的跑车上,纱纱只觉得前途一片惨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