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没有一个外地的女子,大概二十几岁?”
“这里的外地人不多,但也有十来个,你要找的人是哪来的?”
他的胸口因期待而狂跳。“她从台湾来的,很会唱歌,不算很高……”
如果她真的在这里,那她隐瞒了多少?习惯灯光灿烂舞台的她,怎么能在这个穷乡僻壤生活?
他笑了。“这里没有台湾来的人,只有一个女的带着一个小孩子,也是外地来的,好象是南方哪的。她唱歌很好听,村里的人都爱听她唱歌。”
“她叫什么名字?”
他苦恼地搔了搔脑袋。“我想想,好象是叫……叫阿萍。对,对……她说她叫阿萍。”
阿萍……叶萍……她真的在这里,真的在这个地方!这个被群山所包围,遗世独立的地方,他的心一阵澎湃。
船慢慢地摇到了对岸,摇船的中年汉子答应用一台三轮的电动车载他们到前泥潼。
一路上,摇摇晃晃、砰砰眺的,路越来越狭小,其间,所谓的路,小得只容一台三轮车能过的大小。而在山谷间不时飘送着各样的歌声。
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她就在这里吧!这个用唱歌来对话的地方。
经过蜿蜒登高的山路,远远的,终于看到了一个有几户人家居住的地方。简单的砖瓦房,称不上富丽堂皇,但却祥和安静,各家的门前小径上整齐、干净。
一些人聚集在一个小便场上,眼见着一个小女孩站在石板上,她清脆、暸亮地唱着这里的民谣。才六,七岁的小女孩,一点都不怯场,落落大方地一边唱、一边跳了起来。显然村民们已经很熟悉她的歌声了,全都为她打着拍子、并跟着她哼唱。
“这小女孩唱的真好啊!好好训练一定会红。”助理啧啧有声地称赞着,他转身向龙韶天说。
在此时,助理看到了毕生永难忘怀的一幕,像石头一样坚强的男人,似乎永远都没有情绪的龙总在此时居然……居然掉下了眼泪。而他自己并不自觉!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助理赶紧转开视线,知道像他这样的男人,一定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这么脆弱的他。
小女孩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有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明亮,像没有一丝杂质的黑珍珠;她的舞姿生女敕,但富有动感,彷佛……彷佛十几年前在他面前跳舞的阿曼达。
村人看见来了两个陌生人,一时也纷纷好奇地看着他们。从他们一身光鲜的衣着,明显的看出来不是山里人,一时嘀嘀咕咕的话语友善地传来。但龙韶天充耳不闻,只专注地看着这个小女孩。
“小妹妹……”焦虑把他的声音都变得沙哑了。“妳……妳叫什么名字?”
“你又叫什么名字?”她反问,大眼睛里有和他相似的眸光。
他如遭雷击,愣在当场,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一大一小两对相似的眼睛对看着,那是龙家人的眼睛--黝黑、坚定、明亮。不同的是,小女孩的眼里闪耀着纯真和对未来的憧憬;而他的眼里流露的却是沧桑,看透沧海桑田的历练。
“叔叔……你哭了,不要哭。”她张着小手模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眼泪。
柔女敕的小手彷佛圣水洗涤了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我没有哭,只是……”他哑声了。多久了?有多久没有像此刻一样感到自己的心跳、感到自己是活着的,而不是一具行尸定肉,孤单地看着日出日落、看着时光流逝。
“只是流眼泪……”她流利地接了下句,说不出见到这个叔叔时:心中就有莫名的好感。“我妈妈也常常这么说。”
他的心狂跳了起来,他的声音都发颤了。“妳……妳妈妈在哪里?”
她眨眨大眼睛,看向和她相似的眼睛。“你是谁?”
“我……我认识妳妈妈,妳妈妈叫什么名字?”
她疑惑地想了想。“妈妈……就是妈妈呀!”
他温柔地笑了,手模着她柔女敕、光洁的脸颊,光滑细致的肌肤让他心里产生异样的悸动,一股澎湃的爱几乎淹没了他。没有任何理由,这小小的女孩,她眨着明亮的双眸看他时,他的心就融化了,愿意将整个世界摆在她的面前。
这是一个奇怪的叔叔。但是,他真是好看,也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喜欢他。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就在这时紧紧地看着对方,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和自己的相似。
“我带你去找我妈妈。”她主动地牵起他的手往前走。
当小小的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时,一种温柔的情绪充满了他的胸臆,他的大手包覆住她的小手,她抬头对他一笑,他的心头又是一震。彷佛是天生的,他对她的怜爱并不需要学习,很自然地就涌出来。
“好。”
“你的脚痛痛吗?”她注意到了他跟一般人不大一样的走路姿势。
“以前痛,现在不痛了。”
“痛痛不见了,痛痛飞走了。”她同情地模了模他的腿。
“痛痛真的不痛了。”
“龙……龙总……”
“她在这里。”龙韶天静静地说,有不易察觉的颤意。
“你知道她在哪?”助理如坠五里云雾,到现在他都还没进入状况,只知道龙总要找一个人。
“知道。”自她离开后的这七年来,他第一次笑了。“她一定住在最高的地方。”
夕阳西下时,一个高大男人微跛的身影旁边伴着一个蹦蹦跳跳、吱吱喳喳的小女孩,往前走着。
当他们走到更高处时,一问简陋的房子出现在他的眼前,一个苗条的人影正背对着他们。她穿著轻便的衣装,风飘起她的长发,她正看着眼前的一片菜园。
他心里狂跳了起来,脚步因怀着期待而显得急促起来。长发是陌生的,但那孤立、桀骛的背影,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她微仰着头,脸上浮起笑容;他僵立着,眼眶再一次感到一层泪雾。
“妈妈!”小女孩兴奋地大喊一声。
那苗条的女孩迅速地回身,脸上的笑容在见到他的一瞬间结冻了。一别多年,故人依旧,她看来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年轻。以前一头飞扬、狂野的头发,现在已经留长了。她扎了一个马尾,没有一身的荣服,她干干净净的一张脸上,嵌着一对又黑又大的眼睛。昔日在舞台上发出万丈光芒的她,现在脸上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悠然自得,还有刚刚挂着的恬适笑容。
她愣愣地看着他,再见面,恍如隔世。
“妈妈,这位叔叔说他认识妳,是我把他带来的喔!”小女孩一张灿烂的脸上有着得意。
“嗯,凡凡做的很好。乖,妳去跟牛牛玩好不好?”她迅速地镇定下来,亲昵地拍了拍她。
“我想跟叔叔在一起。”她的小脸皱成一团,往后抓紧龙韶天的衣角。
才几分钟,凡凡就已经对龙这么亲昵了,她不禁惊叹血缘的奇妙。
“凡凡听话,我有话要和叔叔说。”
“好。”小女孩听话地说,蹦蹦跳跳地要跑出门。但她又回头对龙韶天挥了挥手。“叔叔,你们快讲喔!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好,我等妳。”他沙哑地道,看着她小小的身体消失在路的尽头。
“你怎么会来的?”她平平淡淡的语气里听不到什么情绪。
“亚迪给了我消息。”
她垂下眼睑,没有再多说什么,将手套和锄草的工具收拾了一下,随即转身走向屋里。她修长的腿稳定、自信地踏着,没有留恋、没有迟疑。
“阿曼达……”他沙哑地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