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熟悉他这种老掉牙的招式了,上官秋澄不禁失笑。“爷爷,您要我让子,何需费这么大劲儿,直接说就是了。”一边说,一边很自动地从棋盘上拈了五枚白子起来。
“无功不受禄嘛!”一见她拈起白子,敖老太爷注意力马上回到棋盘上,专心思索该怎么走下步,同时嘴里喃喃道:“我帮妳骂人,妳让我子儿,这样不是挺好的?再说,那个不肖孙儿确实也欠人骂……嗯……该下哪儿好呢……”搔头,好生烦恼。
见状,上官秋澄轻笑,候了好一会儿,老人家才慎重万分地落下一子。
“好!就这样,该妳了!”信心满满,确定这回自己不会再轻易败阵。
扫了棋盘一眼,上官秋澄连想也没想地拈起白子往密密麻麻的盘中落下,当下就听老人家一声凄厉惨叫--
“不算!不算!罢刚的不算!”飞快地将自己方才苦思多时才下的黑子收回,也把那枚杀他个措手不及的白子丢还给她,敖老太爷存心耍无赖。“重来!我要重来!”
哇--他是老眼昏花了不成,怎么刚刚就没发现那处危机?秋澄丫头也着实狠了些,竟然想乘机把他杀个落花流水,真过分!
“爷爷,起手无回大丈夫。”这两年陪老人家下棋,上官秋澄早已被反悔的很习惯了,但还是故意取笑提醒。
“知错能改真汉子。”嗔瞪一眼,敖老太爷倒是理直气壮,毫不知脸红。“我是真汉子,所以知错能改嘛!”
轻笑不已,上官秋澄由着他去当“知错能改真汉子”,不过再怎么知错能改,棋艺不如人,没一会儿还是被杀了个落花流水,一下子就败下阵来。
瞪着自己的黑子被杀得片甲不留的棋盘,敖老太爷一脸懊丧,忍不住抱怨。
“秋澄丫头,妳不够意思,也不知要让让老人家……不玩了!我要回去了!”末了,还气呼呼地耍起小任性。
见他一如往常般地输棋就耍赖,上官秋澄禁不住失笑,连忙柔声安抚。“爷爷,您别恼了!这样吧!明日我让您十子,如何?”
“当真?”像个得到糖吃的孩子似的,敖老太爷两眼登时闪闪发亮,马上转怒为喜。
“当真!”强忍住笑意,她故作严肃点头。
“好好好!妳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雀跃不已,敖老太爷自椅子上起身,这下可神清气爽了。“待我回去好好研究刚刚是怎么败的,明日再来找妳厮杀。”话落,高高兴兴地转身往外而去,准备回去苦思一番。
“冬儿,送老太爷回去。”见他兴高采烈地扭头就走,上官秋澄连忙吩咐冬儿送人。
“是!”早在一旁偷笑的冬儿,这会儿忍不住咧开大大笑容,忙不迭追上老人家的脚步。
窗外,敖澔乍见老人家走了出来,当下就往柱子后一躲,直到那名叫冬儿的小丫鬟陪着老人家步出了“清秋院”,再也不见身影后,他才又缓缓自柱子后转出,再次伫立于窗外。
哼!瞧他们方才谈笑风生的热络样,她倒是和爷爷处得很好哪!
心下暗忖,敖澔目光沉沉凝看着屋内那踩着微跛步伐,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把长箫的纤细身影,就见她掌心轻抚着箫身好一会儿后,这才缓缓举箫贴唇正欲吹奏。
蓦地,她动作一顿,澄澈清亮的秋水眼瞳直朝窗外凝来,一瞬也不瞬地对上他深沉黑眸。
是他!
上官秋澄一怔,怎么也没想到那突如其来、让她感觉到股凝觑视线的主人竟会是他--敖澔。
缓缓放下长箫,她沉静微笑。“有事吗?”两年来,有名无实的夫婿第一次来访,所为何事?莫非……是为了昨夜那意外的偶遇?
为何见到他,她竟能如此的波澜不兴?这是被冷落两年的女子该有的反应吗?眉梢微扬,敖澔只是沉默地紧盯着她瞧,心中满是疑惑。
他不回话,上官秋澄也不再问了,径自起身将手中长箫收了起来。
“为什么不吹了?”敖澔终于打破沉默开口了。
“技艺不精,不敢献丑。”淡淡一笑,四两拨千金。她从下在外人面前吹箫,有幸听得她吹奏一曲的,也就只有两个人,一个已经过世,而一个……许久未来看她了。
是这样吗?不知为何,敖澔就是觉得是因为他的存在而让她停下吹奏,随意找了借口搪塞。
想到这种可能性,一股被排斥的奇怪的不悦感莫名升起,让他两年来第一次主动越过两人之间的生疏藩篱,在离开窗口边后,不顾她微讶的眼神,径自从门口步入,来到花厅内。
“妳介意我的到来吗?”扬起眉,彷佛看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神色,敖澔终于笑了。总算,她眼底的沉静有了丝波动,真叫人看了非常、非常的满意。
“怎么会?”眸光一敛,诧异之色消失,她恢复原有的沉静。“只是受宠若惊罢了!”
受宠若惊?
挑眉凝睇,敖澔无法不怀疑这话中的嘲讽意味,但她神色却又平静得看不出真正心思,当下,他黑眸沉凝,若有意、似无意开口了--
“妳怨我?”他想弄清楚她波澜不兴的神色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没料到他会如此单刀直入质问,上官秋澄略感惊讶地瞅他一眼,随即摇头轻笑。“你多心了。”
多心?总觉古怪,敖澔追问:“这两年,妳当真心底无怨?”被夫婿漠视两年却完全无动于衷,教人如何相信!
将他的质疑全看在眼里,上官秋澄有趣笑道:“并非只有你一人不愿这桩婚事呢!”
她这话意思是……
“妳亦非心甘情愿嫁给我敖澔?”瞇眼轻问。
“爹亲遗命,我只是不想违背罢了。”噙着浅笑,她淡声道:“你不甘、我不愿的婚事,能有什么怨呢?我们两人各居一方,你过你的生活,我度我的日子,不是挺好的?”
闻言,确定她对这桩婚事同样无意,敖澔不知该感高兴,还是觉得羞辱,当下有种啼笑皆非之感,但更多的却是对她的浓厚兴致。
纵然感受到他瞅凝不放的古怪注目,上官秋澄依然一脸淡定,微跛着步伐慢慢来到桌前,正想收拾棋盘残局之际,却听他忽然开口了--
“陪我下盘棋,如何?”视线往桌上棋盘残局一扫,敖澔突然要求。
爷爷的棋艺,他最是清楚。方才见她能在让子情况下还赢棋,让他忍不住也兴起了对弈的兴致,想试试她棋艺究竟有多高明,
收拾棋盘的小手一顿,她兴味瞧他一眼……这算是友好的第一步吗?也好!和有名无实的夫婿以朋友关系来往也挺有趣的,是不?
“不愿赏脸吗?”没得到响应,敖澔不禁挑眉。
摇摇头,上官秋澄笑了。“需要我让子吗?”
太小看人了!
被她那带着轻辱的询问给激起傲气,敖澔气势万钧地大手一挥。“不用!”
笑了笑,她不再多说,素手一摆,示意他先。
当下,就见敖澔带着尊严与傲气,神色严谨地开启战役,展开一场棋盘上的斗智与厮杀。
“再来一盘!”瞪着准备收拾残棋的小手,敖澔沉声喊道。
还要再来?这已经是第三盘了!
瞧了瞧他有些灰头土脸的神情,又看看外头天色,上官秋澄强忍住笑意,轻声提醒。“天色……晚了。”
敖澔扭头瞪着她沉静脸蛋,怎么也不敢置信自己多年未有敌手的棋艺,竟然在她手下连败三盘,盘盘一败涂地,被杀得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