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首睨视身后低垂的小头颅,舒仲眼底净是无奈与宠溺之意。这妮子心肠未免也太善良了点,人家都欺到她头上来了,她还这般宽宏大量……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有回应,宫素心不禁好奇地抬起螓首……
“啊……”一双深沉复杂的瞳眸猛然映入眼睑,吓了她一大跳,随即又想到自己惊吓的表情好像有些不礼貌,一抹怯生生的笑容在酡红脸蛋上悄悄绽放,素手主动握住黝黑大掌。“我们走吧!”老实说,她有些心喜于他的维护。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握住他呢!垂眸凝睇掌心中的小手,舒仲胸口一紧,心情莫名大好,笑笑地以另一手揉揉她乌亮黑发,不忍违背她息事宁人的意愿。
“确实不需和牛鬼蛇神斗气,咱们走!”爽朗微笑,牵着她自顾自地突破团团围住的群众潇洒走人。
这、这两人是怎回事?先是旁若无人地含情脉脉互视,然后又甩头走人,他们到底有没有把她、李红月放在眼里啊?还有、还有,他说的牛鬼蛇神是啥意思?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从没被人忽略得这般彻底,向来骄傲的李红月霎时间火冒三丈,忍不住朝渐行渐远的两条身影尖声叫骂,其状宛如泼妇骂街,完全失了堂堂花魁风范。
“别想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你们把话给我说清楚……”张牙舞爪的行径将原本漂亮的容颜完全扭曲变形。
这女人是怎样?难得一次善心大发地放过她,她还不识趣的来讨骂捱?舒仲蓦地顿足,危险地眯起眼睛缓缓地转身……
原本闹烘烘的围观群众在瞧见他难看神色的冷脸时,一股无形压力排山倒海般压得众人瞬间静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就连向来高傲的李红月也被惊吓住,到嘴边的咒骂硬生生地又给吞下肚去。
“舒掌柜……”
侧头迎见她担忧神色,舒仲顽皮地眨眨眼,轻声黠笑。“放心!我不会太恶劣的。”待再次抬头面对众人,已是一脸云淡风清的舒爽笑容,朗声道:“各位乡亲,拜托哪个善心人士将那只呱呱叫的月兑毛老母鸡逮回去炖汤喝了呗,在下将感激不尽,日后上‘返璞楼’用餐,终生有折扣优待。”
此话一出,轰然大笑声震天,人人笑得前俯后仰,只因他那句月兑毛老母鸡形容得真好。瞧!那前空后露、遮掩不了多少身子的轻衫薄纱不像月兑毛的母鸡不然还像啥?
“你、你……舒仲,你太过分了!”当街被嘲笑的屈辱让李红月气怒交心,恨不得撕了害她难堪的两人。
“好说!”拱手作揖,舒仲万分谦虚却又为难的模样。唉!他已经从闪过脑海里数十句犀利字眼中,挑了句最无杀伤力的了,没想到她还不满意。
“你……”再次败于他的口舌下,李红月神色难看得吓人,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暗暗掀唇冷笑,舒仲懒得再与她夹缠,迳自揽着宫素心转身就走,怡然自得的消失在街旁转角处。
“舒仲,这份耻辱总有一天我会全数奉还的!”一口恶气实在吞咽不下,李红月在众多诧异的目光下,不顾形象地尖声捂下狠话。
气呼呼的冲开围观人群,不时还可以听到尖锐的喝骂。随着她一路的推挤疾行,顿时将原本井然有序的街头搞得鸡飞狗跳,引起了一场小骚动,没人注意到街道的另一端有群人数不少的马车缓缓驶近,正因这场小骚动而被阻碍无法前行。
“怎么回事?”突来的静止让精致豪华的马车内响起冷然邪魅的嗓音,低沉平稳的声调无半分情感。
冷淡到无情绪起伏的嗓音乍响,几名虎背熊腰、身材魁梧的护卫皆忍不住打心底窜出寒颤,有种莫名的惧意。老实说,这种感觉从小姐失踪后便与日俱增,却叫人说不上来是怎回事?
其实大伙儿都隐约察觉到了,最近少爷越来越是古怪。以往的少爷虽然性子冷峻严肃,但言谈间多少还是有些人味儿,亦不失为一个好主子。但自从小姐失去踪影后,他有时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般,常让人瞧了不寒而栗。
倒不是说他面貌有所不同或是行事有所异常,事实上他依然俊逸如前、行为举止仍然沉稳而内敛,但那双眼……该怎么说呢?
啊!对了!应该说本该是深沉淡漠的眼眸转成妖魅异常,阴闇眸光流转着诡谲光彩,浑身散发邪媚气流,像是随时会探出魔爪将人拖入地狱深渊般,让伴随他身边的人有种忍不住想月兑逃的冲动。
尤其随着南下金陵寻人时日愈久,他身上令人恶寒的鬼魅之气出现的越频繁且久久不散,直至这两日,那股诡邪一直在他周身流转,不曾再消逝恢复成大伙儿以往所熟悉的主子模样。
唉!若非知道不可能,他们这些做下属的都要怀疑起主子是不是教人给易容顶替了?
“属下这就去探个明白。”一名大汉主动挺身回覆,眨眼间已没入人群中探查去了。
马车内,邪魅黑眸隐讳难测。“有小姐消息吗?”
另一名负责留守金陵城附近寻人的大汉向前恭敬道:“爷,前些日子当有两位妇人来报,说是见过貌似小姐画像的姑娘在金陵城内走动,不过……”顿了顿,他有点迟疑,心下难免惊惶,毕竟他们今日才和南下的少爷一伙人会合,一时尚未能适应变异后的主子。再说耗费这么些时日,唯一称得上线索的消息,其实也不大可靠,这怎不叫他们心虚呢?
“不过?”微沉不带半分怒责的嗓音,却叫众汉子几乎要软了腿。
“是……”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硬着头皮续道:“不过妇人描述的姑娘在脸上有着大片青黑胎记,恐怕应非是小姐本人才是……”
“胎记?”沉沉低笑显得讥讽异常。“小姐并非是傻子,只要稍稍巧手易容,要十个八个胎记又有何难。”
大汉一窒,无语回答。
是啊!大伙儿找人找昏头了,怎么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呢?不过令人纳闷的是,向来温顺和气的小姐怎会好端端地说失踪就失踪,若说是被歹人给绑了去,却也不见有人来要求付赎款。而当日客栈房间内亦无挣扎抵抗的痕迹,整齐干净得就像是没人睡过似的,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小姐自己悄悄离去。
再说听主子言下之意,好似早已知晓小姐是特意抛下众人隐匿行迹的。可是小姐没道理要这么做啊!疑惑地搔搔头,大汉百思不得其解。
似乎受够了下属的无能,魅惑音调转为犀利无情。“传下去,用尽一切方法、人力也要将那名姑娘找出来。”
“是!”大汉汗涔涔地退下。
精巧、奢华的马车内,沉思的脸庞扬起了剑眉,阴闇黑眸流转着异彩。冷凝的心开始躁动,冰凉的血渐渐沸腾,他知道心中牵挂的人儿就在附近、就在这金陵城内。相连的血脉,自幼相依扶持的情感使得两人的心灵有着玄妙的牵引,向来只有她才能引发他心潮的波动啊!
轻轻地,一抹难以形容言明的笑纹在薄唇间漾开,魔性眼眸缓缓合上……
素心啊!为兄寻你来了,可别再躲着我……
正当妖魅脸庞益发惑人时,尖锐扰人的吵杂怒骂声却越来越近,引得男人再次睁开魔性黑眸,透过特制的竹帘朝车窗外淡淡一扫,而这不经心的一瞥却让他勾起危险诱人的轻笑。
虽说只有眉梢间那么一丁点儿的微不足道的相似,但就当作打发无聊时的劣质替代品来玩玩好了。以指轻触薄唇,他淡漠瞧着怒冲冲从马车旁急行而去的女子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