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窗做得很大,采木钉外敞式,她手捧着晚上胖子摘的花,两个脚踝露在外头前后摇摆着,只手攀着窗条,嘴里轻哼着歌。这种事她大概常做,而他居然从未发现。
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他想起胖子说的话,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他鲜少听她提及父母同逝的事,也没见她对着两人的遗照哭泣,更别说她总是一脸开朗活泼的样子,以及很爱命令人的口吻,活像没这事发生过。
现在她这副模样,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他有点担心,可是如果在这时候打扰她,她恐怕会有点不高兴吧!
也许,他需要给她一点自我的空间。
他才想转头回房,却不经易在窗条边瞄到一个熟悉的场景。
在窗条的上头,竟然又摆放了根点燃过的香烟。
她为什么老爱这么做?
摆放了根烟,好似在悼祭谁似的。
就在柴崎介还搞不懂状况时,她已经站了起来,而手上的花束也不见了。
难道是掉下去了?
由于这房子是楼中楼设计,所以这房间离地面只有半楼高,但这样也算够高了,因为是挑高楼房。
原本以为她站起来是想转身走出房门到楼下捡花,没想到柴崎介才回避退开的瞬间,就看到一个影子奋不顾身的从窗子外跃下。
须臾,他的心漏跳了好几拍。
等他匆忙的闯进屋里,并也从窗口往下跳,这才发现有双瞪大的铜铃眼,正紧紧的瞅着他。
那惊恐的眼神让他震撼,好似他闯入了她的神秘世界似的。
两人杵了半天,有种吊诡的气氛弥漫在空气里。
最终,他开口打破沉默,“妳没事吧?”
“你怎么会在这?”她也同时质问。
莫利喜坐在地上看着他,但设在庭院的灯光不够明亮,他根本无法看清她看他时的表情,究竟是悲伤或其它。
“我只是刚好经过,妳门没关紧,所以我……妳没事吧?”
再多的解释,都掩盖不住他最想了解的一件事,她还好吗?
她捂紧脚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她最隐私的秘密。
Onewayticket是爸爸生前最钟爱的一首曲子,他们父女俩曾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合唱这首曲子,没想到,爸爸真的乘上单程车票,一去不返。
想于此,她眼底豆大的泪珠串串落下。
“脚很痛吗?”
她的无言,惹恸了他心底深处的莫名伤痛。
是呀,人的伤痛,哪能这么容易就忘记。
“妳想念他吗?”
他才轻问着,莫利喜已经忍不住小声啜泣。
“没事的,现在不会有事了。”
搂紧颤抖身躯轻泣的她,他深深的感觉到,骄纵的她并不是忘却悲伤,而是压抑伤痛,且从未从悲境里走出来,她把这件事当成是自己的秘密。
而莫利喜万万没想到柴崎介这个初介入她生活的男人,竟然一下子就发现了她的秘密。
她经常渴望在伤害自己的时候,父母会突然出现遏止她,并且跟她说一声……再见。
但事实证明,再多的伤害、再多的渴望,父母都不会再出现,甚至连梦里都没来过,这是她心中最大的遗憾。
“脚受伤了吗?起来,我送妳去医院。”
靶觉到她的啜泣声渐小,柴崎介二话不说的抱起她。
今晚的天色真的太暗了,这会儿想从她的神情里探测她的心情并不容易。
等他将她放进车子里,并准备送她去医院时,后座的莫利喜突然说了一句话,“我是不小心的。”
她仍然不想将心情与人同享,但那悲泣过后的沙哑,让他的心酸一下子涌上心头。
然而他并不想拆穿她,只是径自坐上车,并且将车驶出大门。
饼了三分钟之后,她又开口,“我哥问起的话,你要说我是不小心的,知道吗?”
他虽然不懂,可他听出莫利喜的声音似乎带着丝微的请求。
“我知道,妳没怎么样吧?”
“没事,只是后脚跟有点扭到。”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就不再有所交谈。
莫利喜觉得心跳加速,因为她从来不晓得,被发现秘密竟是如此难以自处,可是胸口某个部份的压力,似乎少了些。
而她更不明白,已经这么晚了,这家伙怎么还会出现在她房门外呢?
他不是对她……恨之入骨吗?
那,为什么刚才却温柔的轻拥她,而且愿意替她保守秘密?
第四章
“你听过茉莉家族的秘密吗?”
“没有。”
“那你或许听过,秃鹰是众多想掠夺茉莉家族一切的侵略者。”
“也没有。”
“那么你听过什么?”
茉莉家族的总部位于西弥敦,之所以称为茉莉家族,主要是延用了莫涛与利紫晴的姓氏来取家族名号,不过,更早认识莫涛的人都晓得,家族名号曾一度改为玫瑰。
而莫涛的黑道事业,不过是沿袭了祖父那一辈的传承事业,到了莫利寿这一代,他们在黑道上只有地位,不再有其它发展,而唯一留下来的黑道事业是西弥敦大道上的那间西弥尔酒店。
但,莫利寿想对他说的,并不是这个。
在得知莫利喜跳楼后,莫利寿觉得事情不能再拖了,必须让柴崎介知道茉莉家族的秘密。
“你想跟我说什么就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但如果你只是想说茉莉家族有多少财产,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早知道他这么迂回,他就不该跟他说莫利喜跳楼的事。
“放心,我很清楚你不在乎莫家的名或利,我想告诉你的是,茉莉家族曾经更名为玫瑰家族。你应该知道,你母亲的英文名字就叫玫瑰吧!”
莫利寿说完,柴崎介一时语塞。
莫涛与母亲的关系,竟已亲密到如此地步!
“另外,大家都晓得你父亲在日本是知名的望族,因为拥有东京市中心一带的土地,所以替柴崎家巩固了不少财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从未在遗嘱中留下任何东西给你?”
他当然想过,甚至因此讨厌父亲。
不过等他成熟点、懂事些,他把那一切不公平归于自己不是正妻所生之子,所以无权分享,于是这些不公平的遗嘱,也没什么了不起。
“那有什么关系?他有权利把东西分赠给他想要赠予的人。”
莫利寿才不那么想。
“你错了,柴崎先生之所以这么做,那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来得富有,包括他在内。”
他比父亲富有?
别开玩笑了。
他虽然不必为生活担忧,可是也不是什么大富豪。
“你一定在开玩笑。”
“是真的,你和小喜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的关系。”
莫利寿走到柴崎界面前,一把扯开他的衬衫,然后他胸前那条只有半片玫瑰花瓣的白金链子,被他扯断在手上。
“那是我母亲给我的。”
“我知道,只是你大概没想过,这朵看起来像是故意造型的半片花瓣,另外一半却在小喜身上。”
柴崎介被这番话给震慑住。
一个大男人戴着一条花瓣的链子,实在有点不搭轧,可是这链子是母亲坚持要他戴在身上的,他一直以为是故意造型成一半的花瓣,没想到另一半花瓣竟然在莫利喜身上?!
“我和她那各一半的花瓣……本来是在一起的吗?”
“是的,而且我深深相信那个杀害我父母的人,肯定是为它而来。”
看着那条半片玫瑰花瓣的链子,莫利寿沉静一年多的情绪突然一拥而上。
柴崎介感觉到他的眼眶激动的含泪,而在他几乎要把所有的秘密,完全地说给柴崎介听的同时……
“少爷,秃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