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的铁卷门开了又关,她反射性的熄了灯,把身子压得低低的,今晚她这般狼狈的模样,可不打算和任何人照面。至于明天……
反正她是老板,十天半个月不上班也没人说话。
展翼会把公司打理得好好的,她骄傲地想。他早就证明了他是个多么优秀的商业人才。
来车迅速的在她车旁停下。
是他!她总是想着,此刻却一点也不想见到的人……
展翼停妥了车,却并不急着下车。方才他明明见到贺千羽车中亮着灯,一下子又熄掉了,
不会是什么偷音响的小贼吧!
迅速地从置物柜中抓起一支强力手电筒,刺眼的灯光射向驾驶座,照出一张惨白的脸孔,瘀血肿胀的唇角……
他把手电筒丢回车中,顺手抓起公文包,三两步奔向她车边。
“开门!”他命令道。
贺千羽不甘不愿地打开车门。
她不想对任何人解释任何事,尤其是他……
“怎么回事?”他发现她的伤不只是脸上那些。半边脸颊是肿的,白皙的颈间有几枚深色的指印,掉了两颗扣子的上衣,沾上了点点污痕,看不清楚是泥土,还是血迹……
并不像是抢劫,倒像是……
他想到有一个女孩受到侵辱,后来自杀身亡……
他当然不会让贺千羽走到这个地步,他可不是余心洁那个浑帐未婚夫……
“先下车,好吗?”他柔声低语,此刻她不需要任何质问。“我送妳回家。”
横竖这模样他也看到了,躲也无用。她不由得叹口气,本能地就要伸手去拿箱子,却又收回手。
展翼以为她拿不动,立刻走到另一边,打开门,抱起箱子,快得让她来不及阻止。
等她下了车,他发现她的伤势比他之前以为的还严重,他瞪着衣衫上的斑斑血迹。“我先送妳去医院。”
“不用了。”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目光所在。“那不是我的血,是那个人。”
“是妳--认识的人?”他小心翼翼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一直到进了电梯,她始终垂着头,没有回答。
电梯很快攀升到顶楼停了下来。
她从手提包中取出钥匙,可微微颤抖的手怎么也对不准锁孔。
展翼单手抱着纸箱,空出一只手把钥匙接过去,打开大门。
“把纸箱给我吧!再见。”她一转身就想合上大门。
展翼也跟着进了门。“妳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一些小伤,我自己来就好。”她背对着他,边往浴室走。
他连忙放下纸箱,伸手拉住她。“如果妳打算报警,最好先去验伤,别忙着一一清洗。”虽然如此一来受伤最重的会是她。
无论如何,他会和她站在一起。
虽然不见得对她有什么帮助,他既非她家人,又不是她男朋友。
“他没有得逞。”贺千羽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要报警,就必须考虑到保全证据。当年余心洁若是……此刻她完全可以体会她的心情。
她只想去洗个澡。“他受的伤比我重得多,我要担心的是他告我伤害。”虽然机率很小。
她完全是正当防卫。
展翼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皱眉。“那个人不会有生命危险吧?”虽然觉得这种人死了活该。只是这样一来,麻烦可是不小。
“没有伤到要害,我打电话问过了。”
“那妳先去洗澡,妳一定也还没吃饭,是不是?”
“我不饿。”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夜,她哪还有胃口。
展翼不理会她的反对。“我去煮晚饭,可以使用妳的厨房吗?”等她洗好澡,心情平复下来,就会想吃一点东西。“我也还没吃。”他再加上一句。
贺千羽只好随他去,转身走进浴室。
展翼打开冰箱看了看,决定做一份什锦蛋卷。这道菜他做得很熟练,不怕失手。他平常除了工作之外,不太喜欢出门,总是自己开伙。他把材料准备好,开了火炉,三两下就煎好了蛋卷。这个厨房所有的基本配备和他的完全相同,用起来很顺手。
熄了火,他把蛋卷留在平底锅中温着。贺千羽大概不会太快出来。
宽敞的厨房洁净异常,整齐得像是建设公司的样品屋。窗台上摆着几盆绿色的植物,长得欣欣向荣,看不见一片枯黄的叶子。
一名宜室宜家的巨蟹座女子。这是贺千羽当初雇用他的理由。和天蝎座在事业上的配合度高达九十分。
虽然一个三十好几的老男人还相信星座,简直就是荒唐,至少这点它没说错。
他也还记得,一名记者在报纸上对他的形容--性好渔色,残害无辜弱女的天蝎座。
贺千羽一定是不曾看过这篇报导。
就算他不相信星座又如何?冥冥之中的确有一些什么主宰着他的人生,或者以星座为名,或者以命运为名。
他走到阳台,凝视着深浓的夜色。不见一颗星,一钩新月淡淡地在天际挥洒银光。
不可知的夜空掩住了不可知的星光,和他不可知的过去和未来。
客厅中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他转身走回厨房,把蛋卷盛进盘中。他的疑问属于过去,属于未来。眼前他可还有一个受伤的人要照顾。
她脸上的瘀肿在明亮的灯光下越发显眼,高领衫遮住她颈间的指印。
“有急救箱吗?我先帮妳上药。”
“在右上方的柜子里。”她指了指电视柜。
展翼拿出药水和棉花棒,在瘀痕上涂了一层薄薄的药水。这张脸比刚刚更加可观,不过应该会在一星期内消肿。
“在家休息几天吧,公司的事我会处理。”
“嗯。”她低应了声。和他面对面这么接近,让她有些手足无措,连心跳都加速了。
“吃晚餐吧,只有一道简单的蛋卷。”他边收拾着急救箱。
“我不……”她想重复刚刚的答案,可是蛋卷的香味吸引住她,她发觉她饿了。当然没必要和自己的胃过不去。“好。”她临时改了答案。何况也没多少机会吃他亲手准备的食物。
为了吃他一顿,冒生命的危险?
她可没爱谁爱到这地步。
爱?贺千羽顿时定住了脚步,呆呆地瞪着他。
展翼回过身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她脸上一副“中邪”的表情。是因为受到惊吓,此时才发作吗?
“没事。”她在椅子上坐下,拿起叉子吃了一口蛋卷。
“嗯,很好吃。”她不吝惜地赞美道,的确是美味得出乎她意料之外。
展翼微微一笑。“妳不要觉得我班门弄斧就好。”
“怎么会?我肯定做不出这么美味的蛋卷。”
“但是妳肯定做得出一桌满汉全席。”
“你怎么会认为我很会做菜呢?”她怀疑地问。
“凭我吃过妳一顿可丽饼,还有妳厨房中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道具。”
“你不知道那些小玩意儿,就是专门拿来骗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男人,让你们觉得我很贤慧才买的吗?”她开玩笑地回答。
“追求妳的男人,排队排到浊水溪还不够吗?妳还要他们排到高屏溪去吗?”
“他们”当中包括你了吗?
端起温热的牛女乃喝了一口,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牛女乃太烫了吗?”为了怕弄痛她唇角的伤口,牛女乃只是稍微加温而己。
贺千羽摇摇头,很快地把那盘蛋卷吃光。
展翼迅速起身,收拾着杯盘。“妳先去客厅坐,我待会儿有事要问妳。”他通常没有过问别人隐私的习惯。可是贺千羽不是别人,她是他的恩人。那个伤害她的人曾经掐住她的脖子,分明是打算置她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