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连晨曦已不是她能掌握的人了。
沉静中,连晨曦抬起手,慢慢的掀开她的红盖头,那轻柔的举止,更像是在褪去她的衣裳一般。
当荧惑露出那张清秀的脸,霎时间,说不出的满足感浮上他的心头。
“你上妆了。”他睁着很少在外人面前张开的双眼,一瞬不瞬的凝视新娘的容颜。
荧惑蹙起眉,受不了他炽热如火的目光。
“其实我早知道你在哪里。当我有了自保的能力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你的下落。说实话,知道了你的安身之处,我真是惊讶得好几天都心神恍惚。”
“那你应该去找大夫。”她治疗不了他的心神恍惚。
“为了你,我把天下名医都找遍了。”连晨曦站在她身前,仿佛天罗地网般笼罩住她。
他温和的气息,温和的说话声,温和的姿态,搅乱了她的敌意,令她尝到了彷徨的滋味。
“发现你隐居在乎凡无奇的商人家里,和我住在同一座城里,我忍不住想去见你。但是想到你应该听说过关于我的传闻,也必定知道我就住在这座城里,可你却从未想过来找我,实在太无情了,我突然就不想再见你了。”
连晨曦的手指,轻揩过荧惑的脸颊,指尖沾满了她颊上的困脂。
荧惑眉心的皱痕,越来越深。
“可最终,我还是忍不住。”他笑了笑,笑声充满自嘲。面对一个根本不喜欢他的女人,在总算得到她的此时此刻,他竟会觉得开心。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我并没有要他们挖出你的眼睛。”荧惑不由自主的开口,像在解释什么。
连晨曦的思绪中断了,琢磨着她的话,淡淡的回道:“是吗?”
那又有什么意义……当初,她确实要他死。
“分开这么多年,你可曾回忆起从前?”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脸庞,爱不释手的抚模她的眉眼唇鼻,仿佛她完全归他所有。
她的确归他所有,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口气息,今晚,他会品尝个彻底,尽情的填补他饥渴了十多年的欲求。
许久不见的兴奋感,掠过连晨曦的身体,令他的指尖几乎要发颤。那如同猛兽在吞噬猎物前的贪婪与狂暴,正在他的体内张扬。
“有什么值得回忆?”荧惑淡漠的反问,强忍着拨开他手指的冲动,完全没察觉到他隐藏得天衣无缝的躁动。
连晨曦不置可否的笑了。
最初,他们是在乱葬岗里相遇的,两人都是被丢弃的孩子,无依无靠,只能学着去偷去抢或去死人堆里找财物,艰苦的活着。
那时候,彼此身边都有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互相依赖,共同生活。而他们的相遇,让他们有机会互相利用,一起成长。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得我也不太记得了。”在那一段灰暗无光的童年,男女之别对他们不具任何意义,然而,从那时候起,他唯一在意的人,就只有她。
连晨曦收回轻薄她的手指,坐在她身旁。吞噬她的躁动,他仍压抑得滴水不漏。
“你从小就冷静稳重,比年纪大的我更像长者,对我们发号施令,带我们浪迹天涯……”过去的日子虽辛苦,回想从前的连晨曦却始终面带微笑。“我不是一个适合当下属的人,但你的命令,我总是心甘情愿的听从,从不忤逆。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你还不满意吗?”
荧惑不带感情的回道:“只要有你在,身边的伙伴就会接连不断的受伤、生病,甚至死亡,像被诅咒了一样,麻烦不曾减少。”
如此邪门之人,谁敢长伴他左右?
“这是你想杀我的原因?”他很有礼貌的问。
荧惑沉吟了。她尝试过摆月兑连晨曦,证实了离开他以后,她的日子会过得平顺一些。因此,她确实希望他从她的生命里消失!
可他阴魂不散,怎么也甩不掉。无论她故意走失多少次,撇下他多少回,他总是能克服困难,回到她身边。
除了死亡,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让他消失。只是,她希望他消失的原因,不仅仅是他的带衰和煞气。
荧惑松开握得发疼的手指,动手取下沉重的凤冠。
连晨曦立即接过她的凤冠,比奴才还体贴。
“你……”她转头看他,却看不透他。“你何时发现我的性别?”
“有一回,我无意间发现你在河边清洗衣裤,看见河水透着血色,我以为你受伤了,就一直注意你。”于是,他察觉到她的不同。
女儿家的成长发育是掩盖不了的,她的癸水、她的嗓音、她的体态,向他透露出了她有心隐瞒的秘密。
确定她是女儿身的时候,他高兴得快要疯了,自以为是的想着,只要得到她就可以永远不和她分开了。
他盼望两人建立一个家,将来有了孩子一定要用心去疼爱,绝不让亲生骨肉像自己一样,孤苦伶仃,到处流浪……
连晨曦有些感慨的扬起唇角,露出若有似无的笑。十多年前的愿望,至今没有达成,身旁的新娘已属于他,但他还是不满足。
“你总共看过几次?”荧惑力持平静的追问。当年,他偷窥她洗澡究竟有多少回?
“你没给我第二次的机会,很快的,我就遭到陌生人追杀,受了伤,仓皇的逃走,怕连累你,始终不敢找你。我到处躲藏,发生了不少奇遇。”那些奇遇,成就了他今日的一切。
等他有能力报仇,找到当初追杀他的人,却也了解到足以击垮他的真相。要他死的人,是她,他唯一爱慕过的她。
“荧惑,除了我以外,当年的同伴没人知道你是女儿身。为什么你非要隐瞒性别?”
那时他们已经小有势力,也学了点防身之术,即使她不再假扮男孩子,恢复女儿身,他相信她绝不会因此有危险。
“……”荧惑再次沉吟。
她无意回覆的答案,其实他心里有数。
连晨曦意味深长道:“你是在防范我?”
她怕他对她下手。
荧惑抿着唇,默认了。
她清楚的知道,他觊觎着她。
她也清楚的记得,在某个月色明媚得如同今晚的深夜,她趁着同伴入睡,到河边清洗脏污的身子,上岸刚想穿衣裳,就看到他拿着她的衣裳在岸边等她。
他的眼神是那么炽热,仿佛一头发现猎物的猛兽,浑身散发着侵略气息,令她害怕,第一次觉得他可怕。
从那以后,原本就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的他,对她更加痴缠。她受不了他的关注,他的亲近,他的如影随形!
她无法承受他的痴缠,谁能忍受一个煞气十足的灾星?即使他带衰别人,却从未危害过她,她也不想与这种天然的凶器相守一生!
他的觊觎,他的带衰能力,只会给她沉重到难以喘息的负担。
“你打算怎么报复我?”荧惑不愿回忆往事,淡然的发问。
“你认为我和以前一样?”他执起她的一只手,与她手指交握。
从前的他,傲慢,嚣张,有仇必报,却只对她服服帖帖。如今呢?
荧惑像被火烫到了,猛地抽回手。“一不一样,与我何关?”
“如果我与从前一样,现在的我必定还是对你言听计从,服服帖帖;如果不一样,我就不再是有仇必报的我。所以,无论我改变与否,你都是安全的,可以放心的待在我身边。”
他的话在她听来,拐弯抹角,毫无意义,不带有任何承诺效力。
荧惑懒得再去思索他到底准备了多少办法,留在将来慢慢折磨她?如今的他,温和得毫不真实,只怕是虚情假意,存心要让她惶恐不安,这或许也是他给予的一种征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