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才发现,她的五官的确有点秀气。
原先他一直以为那是她天生长得俊秀,虽说男子美如女子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因此一直没有起疑心。
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再对上那张秀气漂亮的脸,他讶异自己何以看不出来,直到、直到……
“咦?”蜜色的脸庞靠近他。“你的脸怎么红了?”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脸上,原本已经涨红的双颊更似火烧。
“不要靠得那么近!”他退了两步。“妳躲在这边做什么?”
“我哪有躲啊?”她一脸无辜的扬扬手中的抹布。“是吴总管要我来这里把这些古董擦干净的。”
挥去脑中撩人的影像,他清了清喉咙,正色道:“刚刚王大说的话妳全听见了?”
“他的嗓门那么大,我瞧整个苏府都该听见了。”
“妳不会再多管闲事吧?”
“这我可不敢保证喔!”她露出贼笑。“我这个人啊,最爱行侠仗义,若是见了不平之事不上前管一管,我可是会睡不着觉的。”
他猜想也是如此。
好不容易才把妹妹找了回来,可不能再让她坏了大事……
“妳说,我该把妳关起来好呢?还是让吴总管多叫妳做些事,让妳累得没力气多管闲事?”
她闻言脖子一缩。
“你问我?那当然是两样都不好。”这不是废话吗?
他点头。“这么说来,咱们只剩下第三个方法了。”
“啥?”一股寒意自脚底窜起,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从现在开始,妳和我,咱们两个人,必须寸步不离的绑在一起。”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惨绝人寰的话语。“只要妳离开我的视线一刻,哪怕是一眨眼的工夫,我也会马上把妳关起来,直到晓梅成婚为止。”
孙如男两眼倏地瞪大。
“你不是认真的吧?”要她和这个大少爷时时刻刻、寸步不离?那她不就再也不能偷溜到小溪去了?
“我很认真,而且说到做到。”在看到她沮丧的表情时,他忽然觉得这个主意还不坏。“妳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试探我的底线。”
“其实何必劳动您大少爷的尊驾呢?”她搓着双手,一脸小人的谄媚样。“随便派一个人跟着我都可以啊!”
他抬高单眉。
“在这宅院之中,还有谁不是站在妳那边的?还是……妳是希望由吴总管来亦步亦趋的跟着妳?我可只信得过他。”
一张尖酸苛刻的脸立即浮现脑海,她老实不客气的打了个冷颤,对这个提议敬谢不敏。
“你可别后悔。”既然软的不成,只好来硬的。“咱们丑话先说在前头,我这个人啊吃相差、睡相差,晚上还会打鼾,而且脾气坏、嘴巴毒,十分难相处。到时你气坏了身子,可别赖到我身上来。”
苏亦修的脸色未变。
“我愿意见识见识。”他后退一步,朝她勾勾手。“出来吧!”
什么?她都已经自毁形象到这种地步了,他居然还无动于衷?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从现在就开始吧?”至少也给点时间让她沮丧一下。
他点点头,无言的作出手势要她出来。
“可是我还没擦完耶!”她指着房里擦到一半的花瓶挣扎道,“吴总管要我把这些都擦完才能休息。”
他摇摇头,不为所动。
“妳要自己出来,还是我叫人拖妳进柴房?”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眼看挣扎无用,她率性的将抹布往地上一扔,翻出窗外。
“这不是来了吗?”
暖烘烘的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
孙如男一手托腮的靠着窗,与不停掉下的眼皮缠斗。
好无聊!真的好无聊!无聊死了!
从来没想过无事可做的日子原来这么难熬,不知道那些个千金闺女都是怎么打发漫漫长日?
“唉--”长叹一声,她伸了伸懒腰。
苏亦修自帐册中抬头,就见她坐立难安的样子。
“如果妳觉得无聊,可以随便挑一本书来看。”
“我看不懂。”她非常干脆的回答。“你何不找些事让我做?就算扫扫地、擦擦桌椅都好。”
“那些自有其它下人会做。”
“那我呢?”
“乖乖待着就好。”
她再次垮下脸用两手托腮,继续望着窗外发呆。
蓝天白云、微风轻拂,她很快就坠入梦乡,身子摇摇晃晃的,每次总在手快滑落时,又重新撑起。
苏亦修抬眼,看着她不太美观的睡相--脸颊被两手撑得皱成一团,双唇微微张开呼气,彷佛一会儿就会有口水滴下来。
真惨!他不禁想道: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家,却把自己搞得如此粗鲁、低俗。
其实她生得并不难看,若肯好好打扮,也会是美人一个……他尝试在脑海中勾勒她着女装的样子,一想到她八成会别扭的连路都不会走,不禁微微一笑。
“孙青!”忽然一声大吼,一支棍子毫不客气的从窗外重重落下,打在孙如男的肩上,痛得她跳了起来。“你居然给我躲在这里偷懒,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她手抚着肩头,痛得龇牙咧嘴,四处闪躲落下的棍子。
苏亦修脸上的笑顿时隐去,倏地站起身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窗边,怒问:“吴总管,你这是做什么?”
“少爷,这浑小子老是偷懒,小的是在教训他。”吴总管手拿棍棒,还要再打,却被苏亦修一把抓住。
“好痛!”
背后传来她的痛呼声,他紧紧拧眉,一股火气自体内熊熊升起。
“是我让她留在身边的。”他极力抑下心中的怒火。
“少、少爷?”主子铁青的脸色吓得吴总管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孙青这小子老是偷懒,我以为他又、又……”他尾声渐弱,最后消失在愤怒射来的锐利目光之中。
“又怎样?”俊美的脸上满是阴霾。“你每天派那么多工作,又不许她吃饭、喝水、睡觉,这样还不够?这会儿连棍子都用上了?”
那日他乍闻此事,心中本已不悦,但后来因为小溪旁……别想、别想!因为别的事搁下了,如今目睹吴总管除了苛待她,居然还动棍打人,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全爆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吴总管浑然不知主子的心思,只觉他这火气来得莫名其妙,之前分明是主子交待自己要好好整整孙青这小子,怎地现下又怪罪下来?他着实有些委曲。
“少爷……”他硬着头皮开口为自己辩解。“小的全是依少爷的吩咐……”
苏亦修闻言脸色一沉,声色俱严的质问:“我有吩咐你不让孙青吃饭吗?我有吩咐你不许她休息吗?我有吩咐你用棍子打她吗?”
“没、没有……”可您不是恨这小子入骨吗?这不是正称了您的意吗?
后头那些话,吴总管当然是没胆问出口。
做人家奴才的,本来就要看主子的脸色吃饭,谁晓得少爷是哪根筋不对了,竟忽然替仇人抱起不平来。
“下去!”苏亦修将棍子远远丢开,“以后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动她一根寒毛,听到了没有?”
“小的知道了。”莫名其妙被刮了一顿,吴总管心有不甘的瞪了房内的孙如男一眼,才忿忿离开。
从头到尾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的孙如男,心中的疑惑不会比吴总管少。
这大少爷是发烧给烧坏脑子了,还是鬼上身?不久前他不是才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怎么这下竟为了她怒斥吴总管?!
好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妳那是什么表情?”一回过头,就见她拿惊异的眼神看他,苏亦修两眉一拧,没好气的道:“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