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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 第22页

作者:针叶

翁昙好笑地看着这群侍卫。他要走,谁能拦。

“放肆!”梅千赋低声喝退侍卫,在他身后道:“昙,你想知道‘为什么’,三天后,四月十二,我在白梅谷等你。”

苍灰身影停下步子,头偏了一点,似要回头,又像要侧目,但也仅仅只是一动。肩上的发丝随风飘起,他没有应声,没有点头,牵着马缓缓走远。

四月十二,白梅谷,翁昙如约而至。束装的侍者早已等在谷外,一见他的发色,不等报上姓名,立即躬身引他入内。

春天的梅林一片绿意,梅花落尽不见春,没什么值得流连欣赏的地方。他踩着侍者的足印来到一座依山而建的小楼前,楼边有亭,亭内站着一人,负手遥望远远天际。

侍者刚叫一声“楼主”,翁昙提气纵身,在那人身后落定。反正是梅千赋请他来的,他也懒得理会那些客套。梅千赋闻声回头,见他站在身后,注视良久,蓦地扬唇一笑,“等你好久。”

“楼主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吗?”

梅千赋走到桌边坐下,“昙若不嫌弃,坐下喝杯淡茶。”

翁昙如约坐下,直视他。

梅千赋倒好茶,颔首微笑,示意他尝尝。翁昙不动。亭内安静久久,久久后,终是梅千赋先一步打破沉静,“在我回答为什么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

“是什么让你突然想问我‘为什么’?”

翁昙抿抿唇,敛眼看了看茶烟袅袅,然后抬眸道:“你不该试我太液秋风掌。”见梅千赋怔怔盯着他,他心头默默一叹,再道:“这种武功在江湖上并不常见,就连知道的人也少。在庐山莲花客栈的时候,白衣蒙面人趁夜偷袭麟儿,其中一名被我击退后,月兑口叫了一句,那一句正是我当时使用的掌法。那名白衣蒙面人的声音虽然很惊讶,但这也说明他们知道、或许是了解太液秋风掌。三天前,你告诉我太液秋风掌是锦迷楼独藏武学。那么,白衣蒙面人与锦迷楼一定有联系。”

梅千赋摇头辩解:“也有可能是那人曾经见过家父,或者,见过我用这套掌法,所以才惊叫。”

翁昙见他扮无知,眉心一拢,“当晚那名白衣蒙面人狼狈落败的眼神,我记得一清二楚。三天前,我用同样的武功逼出雨岩的狼狈,他的眼神,很熟悉。”

似乎铁证如山,不容抵赖。听完,梅千赋怔了片刻,一时失笑摇头。原来……原来是他弄巧成拙,林间戏斗,他本想增进他们之间的了解,却不料……

“是。是我。”玉质清音铿然落地,梅千赋全无悔态。翁昙静静等他下文,不料他转道:“昙,你想知道真相,我可以对天起誓,绝不隐瞒,只是,可否请你别再叫我楼主,我……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

翁昙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盯盯盯……摆明了你不说我就不开口。

梅千赋被他瞪得俊脸微红,掩袖咳了咳,转道:“昙要不要和我下盘棋?”不等翁昙回答,他自己倒先接了话:“乐非良是一颗很好的棋子。”

“……怎么走?”

听他终于出声,梅千赋笑弯了眸子,慢道:“近几年崆峒派式微,乐非良却一直想上位,他要当南武林的盟主。九个月前,我路经崆峒山,正好撞到他在树林里练功,收功之后还颇有感慨。我远远瞧了一阵,以他的功力的确不能称霸南武林。我一时兴起,就想帮帮他。我给了他一瓶‘人解’,一本锦迷楼收藏过百年的内息秘谱《北斗大藏》,再请人帮他训练了一批死士。”

“你让他去毒杀各派弟子?”翁昙不解。

“我应该没有说过这句话。”梅千赋啜了一口茶水,神情有些委屈,“我只是告诉他,当今武林后起之秀层出不穷,江湖未来五年乃至十年来的风云人物必定在各派的年轻弟子之中,盟主之位会落在谁身上,没人知道。”

翁昙顺着他的话猜道:“乐非良听了你的建议,就命令白衣蒙面人毒杀各派弟子,如此一来,既削弱了各派的实力,也引来大家的恐慌。”

“这仅仅是诱敌的一小步。”梅千赋笑意不减,“造成江湖人心惶惶之后,乐非良……不,应该说崆峒派再借此混乱找出凶手,正好扬名江湖,为明年北武林的盟主大会铺路。”

“……当盟主有什么好?”

梅千赋大笑,“当然好。身为盟主,可以六省通行无阻,武林同道听令于你,各路枭雄要买你的面子,名利双收,为什么不好?”

“你要乐非良听命于你?”做傀儡盟主?

讶于他的猜测,梅千赋凝他半晌才慢慢说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种人?”

你不是吗——翁昙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句。他见梅千赋神色倏冷,眼底燃起两团愠火,也就乖乖没有问出口。他不是怕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梅千赋根本不必向他解释真相。七破窟行事素来不屑解释,但这次的真相是虚语要的,他职责所在……

“昙?”

“……抱歉,楼主。”他为刚才的乱猜道歉总行了吧。

梅千赋低头拂了拂袍裾,缓缓站起,踱到亭栏边,轻咳片刻后,低道:“我已经解释完了,信与不信,随便你。”

病瘦的背影镶嵌在一片蓝白之中,发丝拂动,袖袍起波,无形的倨傲孤绝迸射而出。似乎,此刻的梅千赋才是江湖传闻的锦迷楼楼主。

翁昙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突道:“你给乐非良的那瓶‘人解’可有收回?”

“有。”

“你知道乐非良练《北斗大藏》会走火入魔?”

“他急于求成,当然会经脉俱损。”

“所以你就派人杀了他。”

梅千赋慢慢转过身,斜斜倚靠在亭栏上,冷笑,“是又如何?他已经功德圆满了。”

翁昙随之站起,走到他前方,求证似的问:“那晚元佐命和乐非良在翡翠崖打斗,是你命人在背后送了乐非良一掌?”被元佐命邀去验尸时,除了摔伤,乐非良后腰部位还有一道浅浅的掌淤,这也是他为什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是我命雨岩做的。”梅千赋毫无愧色。

翁昙注视良久,轻轻叹口气,缓道:“最初,你利用乐非良掀起江湖血案,当元佐命追查到白衣蒙面人,而乐非良又走火入魔无法利用后,你就故意抛出线索,让元佐命顺利追查到乐非良的郊外别宅,顺便搜出白衣、利剑、死士和《北斗大藏》,借元佐命之手向江湖证实:所有血案全部由乐非良引起。然后元佐命追查到崆峒派紫宵宫,他没料到乐非良被弟子锁在内院,也没料到他会突然挣月兑铁链逃跑。他紧追不放,想生擒乐非良,但翡翠崖上,雨岩躲在暗处,趁两人打斗之机送了乐非良一掌,将他推下山崖。如今,乐非良落崖身亡,崆峒弟子似乎并未参与此事,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

“对。”

“你借刀杀人?”他只能作此猜测。否则,梅千赋的目的是什么?

“哦?”梅千赋以眼神询问。

“你给了他一把杀人的刀。”

“笑话!照这么说,天下的铁匠都不用做生意了。他心术不正,争名夺利,难道怪我?”

这……倒也在理。翁昙一时无言,顿了顿,只得问:“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尊做事一向目的分明,就算有时候只是一句“我高兴”,也是他当时的目的。梅千赋呢?

“目的……”喃喃念着这两个字,梅千赋缓缓伸出两指夹起他肩头的一缕苍灰,徐徐、徐徐卷在指间,身体随之靠近了些,一双晶亮的眼贪婪地锁在他身上,低道:“我只是……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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