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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品悠游 第47页

作者:针叶

她拉起他的腰带,绣线蝴蝶仍在。嘟嘴无言,指月复沿着这只绣线蝴蝶的轮廓缓缓移动。

她是不介意看看那三个玉笋似的闵家公子在家中晃晃悠悠,只是,他们的目的太明显,名为谈生意,与哥哥们聊的却是家中琐事,旁敲侧击地怂恿哥哥们退了楼太冲的亲事。

“你希望我做什么?”她黠笑反问。

他含笑摇头,眸中有一丝期待,“我不知道淹儿你会让我做什么,如果淹儿希望我去做……我会。”

睫羽轻轻颤动,她悠悠笑问:“为什么我希望你做,你就……会做?”

“因为是淹儿让我做。”眼中依然杏花万千,胭脂点点,而语中的肯定,却在那胭脂万点中透了出来。

她抬眸,“为什么?”

“因为淹儿说过,蝴蝶哪有不恋花之理。”窗边,瞧她一身红袍,酒香醇口,他就已走火入魔了。

“……你,什么时候听见我说这句?”

“你猜。”

“……我不懂生意,你是七破窟的夜多窟主,你喜欢怎样,便怎样了。”他爱认兄弟便认,不爱认兄弟便不认,没必要因她而改变。

所以,原本应该有一段凄婉的劝亲故事,原本可能会出现的语重心长,全部被她这一句话给轻轻推掉。

瞧她宝贝似的收起被他画得面目全非的画,他轻声咕哝:“我哪点比不上他。”

她托腮,眸光轻轻转动,最后定在他脸上,“嫣……人活一世,一定要有件事让自己专心、快乐,才不会遗憾。绣花,抄书,可以令我专心。”她享受安逸,但不怕麻烦,若有麻烦,她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的专心就是花心——闵嫣在心中暗答。

“为什么要比……呢?”想了想,她取笔,展开他的掌心,轻轻写下一个字。

比……

他瞪着掌心,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比。”她淡淡一笑,弯眉似新月炫华,眼中润泽含光,“比字,两个匕……”

比,匕匕。

双匕,伤人,伤己。

转眼,六月了,细细数来,五六两月间发生的事,竟能扑满一张纸。

夜多部众只闹到五月末,一夜之间突然从尖锋城消失,她猜是回熊耳山了。闵友意也消失了一段日子,消失的前一夜,他在她窗边待到三更,大抵也就是说夏季赛事快要开始了,他得回去准备。

不知玄十三将这夏季赛事指给哪位窟主比,她有些好奇。人人相传的神秘七破窟,她若想知道某些事的真相,直接问他,他都不会隐瞒。

他不在的日子,爹备了厚礼,谢过镖局,送还了护卫。家中恶犬没了咆哮的对象,安静许多。大厨贵伯在她面前挥舞大菜刀的次数越来越少,扫地的家仆也不再将长长的竹扫当少林武棍用。

闵家三位公子,大公子回去了,将生意交给三公子闵信打点。大哥虽看不出他们与染坊做生意的诚意,却也用不着得罪。

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多好。她又恢复成无聊的日子,有人订制长孙家的嫁袍,她便绣绣龙凤花绫,不然,读读书,将书中形俊之人单独抄出来,以供他时翻阅。再无聊时,拈根树枝,回忆他教过的分花拂柳剑,偶尔被经过廊道的爹娘哥哥们看到,会惊讶跑来,兴致不减地让她教。

学武,养生。

楼太冲的亲事,爹仍然没松口,而当他在某次瞧到她在比划分花拂柳剑,并且在书房里看到她明明压在箱子下面却不知为何跑到桌面上的画时,怔了。

那画,被那只蝴蝶涂得一团乱,一个大圆里九个小黑点,头顶长着两片叶芽的飞天……楼太冲愣愣瞧了那画半天,笑意不明,只是,来她家的次数少了。

楼太冲离开时,转身对她说:“淹儿,你相信他吗?”

“相信……呀!”她自幼便听话,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何来不相信。而且,他由始至终,展现在她面前的便是最真实的一面——花心。

楼太冲又怔了半晌,再笑时,已是释然。

楼太冲对她或许有情,她的情,却不知何时网在了那只蝴蝶身上。

“那么,淹儿,如果哪天长孙伯父向我退亲,我也不会惊讶了。”

谢谢,是她当时仅能说的两个字。

再见闵友意时,已是六月之末。

她照旧无聊了一天,入夜,正剥着大哥新买的猕猴桃,他就像突然飞入花院的蝴蝶,翩翩停在她面前。

“淹儿,送你。”一只精致的摇摆僧出现在她手边。

轻功就是方便……坦白说,她真的很羡慕。

“吃水果。”一盘洗净的猕猴桃,色泽鲜绿,果香扑鼻,是她的回礼。

他接过果盘,拿着竹筷戳戳戳,突道:“我想到一个让你爹答应我提亲的办法了。”是那帮家伙帮他出的。

“哦?”她很想听听。

“嘿……”他闷闷笑了笑,“如果一个大户,一夜之间家财全失,而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另一个财大气粗的俊鲍子,愿意出资助这位大户,但要求大户将女儿嫁给自己。大户正值家中惨况,又见该公子俊逸风流,当下一口答应下来。淹儿,你觉得这个方法怎么样?”

“……”她拍了拍摇摆僧的圆脑袋。

“再不然,设计一个惊天大阴谋,生意死对头想要霸占一家大户的产业,而且,大户一个不察,落入了死对头的圈套里。在凄苦哀婉、受命悬衣之际,一位武功高强的公子如天神降临,解救这家大户于危难间,大户心生感激,自愿将家中小女儿许给这位公子。”

“……”她用力,非常用力地弹弹摇摆僧的圆脑袋。

窗外浠浠沥沥,雨丝如絮,不知何时洒落人间。她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在猕猴桃上戳出九个小洞洞。这只蝴蝶,画画呢,一个大圆套九个小黑点,再不,就是在东西上戳九个小洞洞,说是香戒。

“淹儿你说这主意好不好?”

瞥他一眼,她伸出食指,将摇摆僧的圆脑袋往桌上一压。

他涂乱的画,是她故意摊在桌上让楼太冲看见的……闵家的陈年旧事,她的确是不想理……

他的头发柔软清香,像上等的黑蚕丝……微微闪神,她勾一缕墨丝在指尖跳跃,轻轻将鼻尖凑过去,他突然回头,柔软的唇擦过脸颊,平染一波红云。

“淹儿?”正努力将猕猴桃戳出九个小洞的俊鲍子微微一僵。

“你的头发总是这么短?”视线盯着指尖黑滑的发丝,她问得有些漫无边际。初见时,他的头发便不似寻常男子那般披腰或束冠,碎碎散散的,只过肩头。

他点头,“头发太长,打斗时会成为弱点。”

“谁为你剪发?”

“阿闪。”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咬咬下唇,试问:“在宝马镇时,为何没见到阿闪?”

“送你回家后,她就回夜多窟了。”他不怎么用心地答着这个问题,也直接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原本就没让阿闪去长白山,让她一路相随,只是不想让你在路上没趣。”

双眸轻眯,一泓清亮慢慢涤荡开去,五指微探,完全插入他的发丝。

原来,他带上阿闪,只是为了让她在路上有个相伴的人啊……

体贴的蝴蝶……

他……曾在多少女子的香帐里留宿?

铜金兽炉里的燃香不知何时息了,一缕淡淡的烟,弥散在纱帐的蹁跹里。轻触他的唇,甜中蘸一丝微酸,是猕猴桃的味道。

胆大的念头掠入脑海,今夜,她想留下他。

帘外,细雨潺潺,夏意阑珊,纱内,银屏锦字,菡萏薄香,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

看着他迷惑,茫然,氤氲,那双花色无边的眸星深处突然蹿起一团火焰,看他情不自禁,看他弹熄烛火,看他黑发凌乱,看他目醉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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