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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方胜结 第19页

作者:针叶

有人在耳边说话,这次,她听见了,“新语,没事没事,火灭了。”

以为她担心烟火楼吗?笨蛋笨蛋!

有人为她撑伞,她一把推开,走到台阶上坐下。身后是烟火楼,身边似乎坐着一个人,搂着她不停说着话。

好烦,真的好烦。身边不停有人走来走去,她讨厌。

不,不仅讨厌,比厌恶更甚的,是憎恨。

她恨这个地方。

第7章(1)

是要在憎恨的地方含怨带苦地生活一辈子,还是要执着于那不可得甚至永不会出现的契机?或者,让自己快乐地生活一辈子?

真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啊……

斑温的大脑容不得主人搅动太多,一波波头痛便是它无声的抗议。眼皮跳了跳,忍下额角一波痛意,女子缓缓睁开眼睛。

熟悉的纱帐,熟悉的幔须,还有她亲手挑选的软枕,真是看得她想……咬掉一口酸牙。

试着合上牙齿,果然酸软无力。

一张微显粗糙的手掌抚上额头,耳边是沙哑的男子声音:“新语,醒了?有没觉得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

我想吃人,行不行?她悲愤地想着,眼眶微有热意,却不浓。

“新语,喝药!你睡了三天,刚醒不易食油腻,喝完药后先喝点清粥。”

“啪!”将唯一那点气力聚在手腕,她突兀推开端药的手,听到数声惊呼和清脆的瓷器破裂声,竟让胸口沉闷的感觉减轻许多。

破坏的感觉真好真好!

将脸埋进软被,百里新语磨蹭两下,睁开眼。床沿坐着一个男人,暗褐印纹长袍,很干净,发丝微微打落两鬓,神色复杂地盯着她。邦宁站在门边,寻儿、千福、百禄分站在离床不远处。

“怎么……回事?”刚开口,她喉咙痛得厉害。

千福用指抹了抹眼角,哑声道:“三天前,烟火楼起火,姑娘不准救火,烧到一半时下了场暴雨将火扑灭。幸好火势只到前厅,未波及后院。但前厅房梁受损,器物全部被毁,已停业三天。”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

“姑娘还记得那天夜里,我提过正街新开一间戏馆吗?不知何人所开,提名‘胭脂楼’,在起火第二天便重金招揽我们的歌姬舞姬。姑娘你也知道,有些歌舞姬本就青楼出身,康妈妈一手带出来,咱们停业三天,康妈妈……”

“被人挖脚了。”清咳一阵,嗓子舒服了些,百里新语缩起身子,不用猜也知道。

“是。”

“走得好。”她“呵呵”直笑,“你们呢?你们为什么不走?”

“新语姐……”少年压抑的声音响起,“你不走,我们绝对不走。”

“我走?”黝黑的睫突然睁开,她气道,“我走个屁呀!我……我走不了你们很开心是吧?”

无人吭声,突然,她听到一声轻笑。

笑?谁敢笑?

无神大眼怒瞪而起,一张脸突然放大在眼前。

“是的,很高兴。”男人下颌有点青色,手掌抚上她的额,感到掌心微有汗意,他肩头微松,“你淋了雨感染风寒,大夫说烧退了便没事。

谁说没事,她现在看什么都不爽,看他的笑脸更不爽。倏地抬臂绕过他脖子,他微呆,并未躲开,兀自盯着她。

一手插入他披散的黑发,一手捂在他腮边,明明手软无力,却能将他的脸一点点扳下,鼻尖对鼻尖。

“你、很、高、兴?”

眸色暗沉,他轻轻点头。

“为什么?”媚眼轻眯。她不知自己眸色迷惘,因高温染了云霞的脸令人五目色迷。

即便病了,她也是个绝尘病美人,少了矫作,多了分真实。两掌撑在她肩上,不让自己的重量压到她,他笑,“我答应过你,要为你找来纸笔画未来,你若走了,我找的纸笔给谁用?”

“易季布?”她恨恨低叫。

“新语,你先喝药,可好?”她的香气令他心神不宁。

“不好。”恨恨,她恨恨的。

“那……先喝清粥,再喝药?”

“不好。”

“还是先喝药……”

“我想吃人,想吃人想吃人想、吃、人!”她大叫,磨牙霍霍向猪羊,自认为声音很大,无奈听在众人耳中与猫儿差不了多少。

他眼中微现凝滞,下一刻,因她的动作僵如石化。

她一把拉低他的头,张口在他右脸狠狠咬下。算他倒霉,现在无论谁离她最近,都会被她拿来磨牙泄愤。

咬咬咬,她用力地咬!咬得头晕眼花终于放开。他腮下是两排牙印子,沾了她的口水,表情……像是要反咬她一口?

“我感冒了?”鼻子塞得难受,难怪没咬出血她就气喘吁吁,原来是呼吸困难,“嗯……就是得了风寒?”

呆呆看她,半晌,他找回自己的声音,微哑:“是。”

“好!我决定把病传染给你。”不等他反应,再次拉下他的头,她咬上健康淡红的薄唇。

恨恨的,几乎是发泄地吻着他。

先是她慢慢吹气、轻噬,他初时僵硬,之后开始回应。唇舌交织,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却宁愿就这么窒息下去。

看不到未来,让她暂时窒息也好。

来此一年半,她时时记着自己要回去,不与任何人扯上关系,以免沾上不必要的情债,徒惹离别时肠子断成几截。结果到头来,回去这个梦是她自己骗自己。

或许、或许……在她接过那所谓祖宗传下来的紫桃色绳结时,她的未来就变了。

方胜平安,一帆风顺。在她过往的生命中,小灾常有,大灾却无,算是平安长大,一帆风顺。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生命的帆船行得太顺,势必有祸事到来。她的生命之帆没破没烂没撞沉,却偏离了航线,偏得她自己都觉得滑稽诡异不可信。她是无神论者,偶尔会念上一句“愿上帝保佑你”;她物理很差,知道爱因斯坦但不会运算物质定律。所以,生命之帆为何会偏,她不知道。

看不到未来的帆,就如黑夜中航行在迷雾弥漫的大海上,孤独、寂寞、清冷,让人害怕。

谁是她的引航灯?

谁……

微喘的气息交织在耳畔,百里新语眼中迷蒙一片,感到柔软的指月复在眼角轻轻抚摩,脸颊如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

“新语,喝药……”

轻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她突地坐起,粗鲁地一把将他推倒,扑身压上去,眼红红怒气冲冲,“不喝不喝。”眼角一勾,看向发呆发愣发傻的四人,“烟火楼烧了,你们就没事可做吗?”

“有……有……”寻儿满脸通红,结结巴巴。

“我……我在算损失多少,重修……重修需多少银两。”百禄满脸通红,结结巴巴。

“护卫三天时间整理清扫烧毁的前厅。”邦宁脸皮不动,眼珠盯看脚尖。

很好,还有一个!

她瞪向千福,果然也是满脸通红,“现在是……是……是亥时(夜九点),姑娘该休息……”

她扑!

扑倒在硬邦邦的胸膛上,无力申吟。这都是什么人啊……

烛火摇曳,桌上放着两碗药汁,杂果糕点各一小碟,清粥一碗。

“新语,你风寒未愈,躺好。”

怀中微烫的身子半天没动静,他想了想,扶上她的腰,却被她扣住手腕。

“不要,我现在很烦,让我静静。”她正忙着哀悼未来。

眼帘垂合,他未推开,也未说什么,微一使力挣月兑她的手,拉过薄被盖在她身上。

她头晕,不表示她神志不清。皱眉想了想,她似漫不经心道:“易季布,你不觉得你这个样子,很不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

他胸膛轻震,头顶拂来一阵热气,吹动她数缕乌发,“是,于陌生男女而言,是不合。若是夫妻,共衾同被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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