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行了。你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我无法现在回答你。”蒹葭抱歉地说。
蒹葭沉吟着,其实和他结婚比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要来得安全得多。但是……正是因为他对她有着不同寻常的喜爱,她明白自己无法回报同样的感情,担心自己会伤害到他。
“什么时候能给我答案?”他问道。希望不要太久,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
“三天。”三天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足够让她想清楚某些事情了。而且,她也没那么多时间拖延了。
上课的时候,继父打电话给她,说母亲又发病晕厥过去了。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她匆匆交代学生几句,就打出租赶到医院。
“怎么样?”她着急地问继父,眼眶里满是泪水。一下车熟门熟路地跑到急救室,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了。
“还在抢救。”继父疲惫地靠在墙上。
“叔叔,你坐下歇歇吧。”蒹葭看着继父有些不忍。刚退休下来的继父本来保养得极好,比实际年龄好年轻好几岁。却因为母亲的病,弄得疲惫不堪,这两年来,衰老了许多。
“嗯。”继父轻轻地点点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叔叔,谢谢你。”
继父偏过头,淡淡地一笑,满目悲伤,“傻孩子,谢我什么。”
“妈妈的病,让叔叔很辛苦。”
“这没什么。我应该做的。小葭,你是个好孩子。”他的目光像要倾吐什么,却又有所顾忌地保留着。
又是这种目光。已经见过好几次了。蒹葭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
和继父一起坐在急救室外的座椅上,焦急地等待,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心里在不断地祈祷,上天啊,求求你让妈妈渡过此劫吧。一定要让妈妈渡过这一关啊。不要让妈妈带着遗憾离开人世。只要她这次手术成功,我一定马上结婚!心里想着母亲平日对自己的关爱,不知不觉,眼泪又滴落下来。
“小葭……”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她从回忆的世界中惊醒出来。
抬起泪眼,????中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朝这边奔过来。是元应慎。
“小葭,你没事吧?”看到她的眼泪,他又慌张起来。
“我没事,是妈妈发病了。”看到他,心中的哀戚淡了几分。
“你怎么来了?”她疑惑地问道。
“姐夫告诉我的。”
“哦。”对了,他的姐夫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方才就受到不少优待。
“小葭,伯母命大福大,一定没事的。”他握紧她冰凉的手,竭力将身体的热力传达给她。
又过了半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灭了。蒹葭和继父立刻站起来迎上去。
医生神情疲惫地走出来,说道:“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但是她年纪大了,下次能不能熬过就要看运气了。”
蒹葭眼泪“刷”地又流出来,元应慎站在她身后,用力地扶着她的肩,给她支撑。
三天的时间到了,两人按约定又见面了。地点约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
“小葭,伯母现在好点了吗?”他问道。昨天在医院里看到她脆弱无依的模样与第一次看到她那样明朗乐天的形象判若两人,更让她疼惜,有种想要将她拥入怀抱,为她阻挡一切风雨的冲动。
蒹葭点点头。
“小葭,你脸色不太好。”元应慎不舍地说。
昨天蒹葭的母亲的病发作了,手忙脚乱地送去医院,见医生,填表格,交住院费,在手术室外心神不宁的等待,买药,划价,取药……她和继父累得快趴下了,而且还无法好好休息,一整晚守在病床前,身体的疲惫倒还在其次,心灵的焦急不安才折磨人哪。
“你不也一样?”蒹葭抬眼瞅着他。他的气色不太好,眼窝下有很明显的黑眼圈。
“这几天工作比较忙。”他淡淡地笑着。工作忙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这几天晚上他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忐忑不安地揣测蒹葭的答案。他本是乐天开朗的人,在这件事上患得患失,越想越悲观。
“好吧。我也不多耽误你的时间。”
“不,我今天不上班。”
“没什么,我很快就说完了。”
他的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不,不要紧。你可以慢慢说,我的时间很多。”
他的工作很忙,但是他愿意给她的时间很多,甚至更多。
“我的答案是……”
元应慎飞快地截住了她的话:“小葭,好像每次和你一起喝咖啡,你都会选Cappuccino。”
“是啊。我喜欢里面的牛女乃和巧克力粉。”她轻轻叹了口气,如他所愿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其实,她从心底也不愿这么快就说出来,那样,就和他断绝了一切可能。但是,这是必须的,她知道自己是个固执的人,不爱就是不爱,她没法勉强自己欺骗他,没法勉强自己忘记多年来一直存在心中的那个身影。
“那为什么不干脆喝巧克力牛女乃?”他奇怪地问。
“也可以。不过里面得加咖啡。”她点点头。
他笑了起来,那么清淡,仿若在一整杯清水里加入一滴红酒。
“这几天正在跟姐姐学煮咖啡。学会了,第一个煮给你喝。”他不是很喜欢喝咖啡,即使工作到很晚犯困,也会泡一杯酽酽的茶来提神。
“那我岂不成了试验的白老鼠。”她微微笑着,故作轻松地说。
他想笑,没有笑出来,继续机械地说:“Cappuccino的工序真复杂。事先将糖放在杯底,再依序倒入高压冲煮出来的咖啡、蒸汽打泡过的牛女乃和牛女乃泡沫,最后配上适量的肉桂粉或巧克力粉。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放很多肉桂粉或巧克力粉。想放多少放多少……”
“这样啊。难怪这么好喝,原来是好一大锅钉子汤啊。”
“钉子汤?”
“是啊。就是那个关于流浪者为了骗吝啬的老太太供应晚餐的故事,没听过吗?”
“没有,告诉我好不好?”其实他听过,但是他情愿听她讲他知道的故事也不要立刻面对让他难过的答案。
“故事里流浪者借宿一个老太太家,但是老太太不愿给他供应免费晚餐。流浪者就说借一个锅,他只要用一颗钉子就能煮汤吃饭。老太太借了他一口锅,他又说加点土豆会更好,老太太给了他土豆,接着又要了火腿,面粉,猪肉,蘑菇,各种调味品。每次都说再加一点点会更好。到最后煮好了,老太太觉得这个钉子汤,味道真不错。”
“你说Cappuccino是钉子汤?”他惊讶地张大眼睛。他是不介意,但是教他煮咖啡的姐姐听到了真要暴跳如雷了!这是严重亵渎咖啡爱好者的感情的话!这个女人懂不懂喝咖啡?
“其实也差不多,对不对?”居然还敢问!
“嗯……”他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沉默了好一阵,“小葭,我托朋友在法国订的咖啡用具明天就要到了。”
“那太好了,不过我不会有机会喝到你为我煮的咖啡了。”她低低地说,眼眸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为什么?”他的手放在膝盖上,悄悄地握紧。她的轻颦浅笑让他心痛。
“我不想拖你下水。”因为他是朋友,所以不想伤害他。这种不公平的婚姻里,付出的一方必然会受到伤害。
“你没有!是我心甘情愿。”他低低地吼道。
“一个男人总会被他爱的却不爱他的女人伤害。你和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心甘情愿?她的身子微微一震,好耳熟,在哪里听过这个词。带着微笑,带着沧桑,无悔地说出这个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