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暮莫测高深地摇头——不是全部,只有一两道。“翎儿,妳想不想认识这里的厨子?”
“可以吗?”她惊喜地望着他。
她的反应完全在预料之中。萧子暮伸手叫了店小二吩咐两句,此时正午已过,店里的客人也散去得差不多了,因此厨子没多久便和掌柜一起出现在他们面前。
“萧先生,好久不见了!”厨子是个胖敦敦的中年人,一脸忠厚地笑着。“上次你提到御膳里有道用酒曲、青梨、豆酱来炖肘子的菜,我已经研究出来了……”
“大叔你好面熟啊?”不待萧子暮开口,凤翎打量着厨子,总觉得似曾相识。
“小泵娘……啊不,萧夫人,妳忘了吗?凤鸣号刚开张时,我们厨房里几个小徒弟常跑去那里偷看妳,是我去把他们揪回来的。”
“我就说我看过你!”这个厨子给她的感觉相当亲切,很像凤鸣号里的那些兄弟,她更想认识他了。“相公,你不是要替我们介绍?”
“你们已经认识了不是?”萧子暮想不到他们还有这种前缘,那正好,省了一番唇舌。“妳可以称呼他通伯,通伯的厨艺,连许多大饭馆的厨子都比不上,妳以后可以多跟他讨教。”
“通伯!可以吗?”她期盼地望着厨子。
“当然可以,妳是萧先生的夫人,又是凤鸣号老板娘,咱们也称得上同行,彼此切磋一下是好事啊!”好象平白多了个可爱的女儿,厨师当然十分乐意,只是怕届时厨房里那几个小伙子会看傻了眼。
“还有,翎儿,以后妳新制成的饼,也可以拿来请通伯替妳试吃,他的经验及火候都比我好多了。”萧子暮貌似不经意地说出这一句。
心好象瞬间被扯紧了,凤翎脸色剧变,难以相信地看着萧子暮。“相公,你为什么这么说?你不再帮我试吃了吗?”
这是迟早的事。萧子暮只能把真话往心里吞。“别想太多,多一个人帮妳试吃不是更好?”
“呼!”听完他的解释,凤翎吐口大气豁然笑开,悬得高高的心才得以放下。“相公,你差点吓死我了!”
嘴角向外轻轻一扯,像是在安慰她。“就这么决定了。通伯,以后翎儿可能会常来麻烦你,就请你多多照顾了。”
“这是当然,当然……”
凝视着凤翎了无心机的表情,以及和通伯相谈甚欢的样子,萧子暮神色复杂,心思百转千回。她虽然粗枝大叶,但对于他的一言一语却相当敏感,只是一句带有简单暗示的话,她便无法接受,看来,他对她的伤害是无法避免了……
踏着轻快的脚步,迎着夕照,回家的路途上,凤翎硬是挽着萧子暮,心中满溢着无限甜蜜。
今天和他走遍了南山坞的大街小巷,加上她刻意的“正名”,凤鸣号那个多才多艺的老板是萧子暮的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感觉得到他有些无可奈何,却也没有推开她的手,她好象在心灵上又接近了他一些。
这世上有才一成亲就分床睡的夫妻吗?他们两夫妻肯定是其中的典范。凤翎很清楚这不合常理,但她不曾因此向他吵闹哭诉,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爱的是张玉云,他娶她是一时之计,吵只是自寻烦恼。
至少她要的男人,现在在她身边不是吗?
距离家门前一尺,萧子暮蓦然停步,挽着他的凤翎因心不在焉,险些因他这个动作而跌倒。
“怎么了?”她不解地抬头看他。
萧子暮先环顾庭院一圈,几枝折断的树枝及落在地上翠绿的叶子引起他的蹙眉,低头看了看地上,泥路上的沙尘不规则地扫向两边,他有些明白了。
“客人果然来过了。”他的表情随着这句话冷下来。
“客人?”凤翎不懂他的话,两人继续举步往前,她一把推开家门,第一眼看到屋内——她懂萧子暮的话了。“啊!家里遇贼了!”
举目过去满室疮痍,桌椅倾倒在地,屏风断成两截,窗扇也给弄破了,还有烛台、油灯、茶杯等等小东西全被砸在地上。凤翎气得眼中出火,破口大骂:
“咱们家根本没什么财物,偷不到就算了,何必把东西全砸坏呢!”
“这只是在示威。”萧子暮不知为何相当笃定。“翎儿,到书房看一看。”
凤翎听了他的话,直往书房奔去,没多久又快步跔回来,气急败坏。“相公,你的字画全都不见了!”
“那就好。”出人意料的回答。
“好?哪里好?那些画我好喜欢的!”凤翎匆忙抓住他,急得直跺脚。在她心目申,他画的画可是比什么金银财宝都重要啊!“相公!我去把画追回来。”
“翎儿。”萧子暮拦住她。“那些随手打发时间的东西,就由他去吧。”
“可是那是你画的啊!”又急又气的美眸直直射向萧子暮,直接而又清楚地说明她的不舍。
“妳……”他平静的心湖因她的眼神及言语颤动了一下。“我再画给妳就是了。”
“可是,可是……”她还是没有放弃追回画的决心。
“最重要的一幅没丢就行了。”萧子暮突发此言。
“哪一幅?”她再次被他无章无法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萧子暮默然搬起桌子,而后走到庭院里,好象在树丛里找了一阵,拿回了一只画轴,在桌子上放下。“这一幅。”
不必打开,光瞧着它卷起来的模样,凤翎也可以猜出是什么画。一时间,酸楚排山倒海而来,她居然怯懦地不敢打开它,不敢面对现实。
最重要的画轴啊……她早就知道了不是?那为什么他亲口说出的这一刻,她仍是如万箭穿心般的难过?
抖着手抚上画,反复犹豫,凤翎眼眶里瞬间变得潮湿,最后,仍是拿不出展开画轴的勇气。
“我……我知道这是玉云姐的画像。”忍住鼻酸,她低头眨去几乎泛流而出的泪水。
“妳知道?”这次换萧子暮不懂了。
“嗯!”她拼命地压抑想哭的冲动,经泪水洗涤过的双眸异常晶亮,看起来楚楚可怜。“相公你带着我们寨里的人从山上撤退时,这幅画一直收在你身上,所以我很好奇,就……就偷偷地看过……”
萧子暮却误会了她的委屈,以为是她因偷看画而怕他责骂,缓声道:“让妳看了也无所谓,我不会怪妳的。”
他安抚似的声音更加深了凤翎的脆弱,她忽然一把搂住萧子暮,螓首埋在他胸膛前,再也说不出话。
“妳怎么了?”萧子暮感受到她的不对劲,一下子却无法和画轴联想起来。
她在他怀里摇头,闷声道:“相公,你让我抱一下就好了。”
玉云姐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里,让他据图怀念又何妨?她只要难过这一下就好了,真的,只难过一下……
第三章
“匡啷匡啷——”
独坐在屋子的萧子暮默不吭声,冷漠地继续观看手中的书,这一阵声响分毫不影响他的专注。
那是凤翎布置在庭院里陷阱被触动的声音。这是他们山寨的本领,对付敌人非常有效,却被她用来抓贼。萧子暮今天是特地留在家中等待,他确信那群闯空门的“客人”必定会再出现,而单纯的凤翎护送他去了学堂后,以为安全无虞,便如往常的上凤鸣号卖饼,完全不晓得他又折回家。
门被推开了,萧子暮昂首一望,来人却大出他的预料。
“徐爷?”
“丫头设的陷阱骗骗几个人还可以,如果对方再多来些人,子暮你也只有授首的份。”想到方才自己还差点着了道,徐爷啼笑皆非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