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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暮色 第4页

作者:文拟思

“翎儿。”萧子暮抬手止住了她不悦的抱怨,双目扫过李参议身后两个手不离刀的随从,从容不迫地问道:“李参议千里迢迢由青州来到南山坞这个小地方,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敝人就大胆地说了。齐王久慕萧先生大名鼎鼎,洪武老皇帝还在世时,萧先生虽未授官职,但老皇帝在政事上却非常地倚重你。如今燕王做了皇帝,先生却怀才不过,实非国家之福!齐王希望请得先生助其一臂之力……”

“行了,我懂你的意思。”不加思索,萧子暮冷冷回复:“在下本就无当官之意,因此没有答应老皇帝的授官。如今别居于此,闲云野鹤,不胜逍遥,实无怀才不遇之感。齐王的好意,心领便是。”

“是这样吗?请不动萧先生,真不知齐王将怎么编派我呢。”干笑两声,李参议微扬的嘴角兴起一丝讽意。“既然请不动人,那只好厚颜向萧先生讨样东西了。”

萧子暮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因此只是静静盯着他,没有顺着他的意发问。

李参议看着萧子暮的反应,皮笑肉不笑地道:

“当年老皇帝争天下时,张士诚是另外一股与之抗衡的势力,后来他兵败于老皇帝之手,于解送途中自杀,据闻他将一批秘宝托交亲信卫队『十条龙』藏存。去年燕王率靖难军攻入南京,皇宫大火,建文帝不知所踪。听说某位宫女带着他一起遁走,那位宫女是谁众说纷纭,但从宫里传出的确切消息,她是张士诚的后人,因此她不可能不知道秘宝所在,而萧先生您曾替她亲绘画像……”

“建文帝不是烧死在宫中了吗?”萧子暮又截住他的话。“所以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萧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就不必装蒜了。”李参议忽然手一挥,两名随从立刻拔刀出来围在萧子暮四周。

“你动武也没用,没有就是没有。路远不送客,请了。”摆明不想继续说下去,萧子暮拿起碗筷,看了气鼓了脸的凤翎一眼。“翎儿,用饭了。”

“人和东西,今天至少有一样我们要带回去!”

他泰然自若的态度激怒了李参议,重哼一声,两把刀立时向萧子暮砍去。

“有我在这儿,谁敢动我相公?”凤翎忍不住气得一拍桌,一个挪身,纤手便扣住了其中一个随从的脉门,借力劈向另一个随从的刀,挡去突来的攻击。

随从料不到凤翎身怀武功,差点被她砍翻了过去,用力挺腰站直了身子,红色的影子已到了眼前,迎面就是一记粉拳。

凤翎挥出一拳,打得对方头昏眼花,同时身后一把刀朝她背脊砍了过来。娇容一肃,她手刀劈向眼前摇摇欲倒随从的手腕,夺下他手上的刀,反手向后格开背面的偷袭,又极快地转过身,横过一刀。

“相公低头!”一声娇叱,萧子暮闻言低下头,刀锋从头顶三寸呼呼飞过,铿铿锵锵的金属交击声刺耳响起,凤翎摆月兑了两名随从的纠缠,又挥刀直向李参议。

萧子暮冷静地端坐在原位观看这一切,他对凤翎的武艺很有信心,一般像这类的对手,来上十个八个她仍游刃有余。

不过,齐王终于找上门了,他安逸的日子,想来是无法再继续过下去了……

“相公缩手!”在萧子暮放在桌面上的手移开后,锋利的刀刃又咚一声剁在桌沿,隔开了李参议朝萧子暮的一抓。

“小娘子,我们是要带妳相公到青州一展所长的,像他这样的人才,埋没在这个小地方不嫌太可惜吗……”李参议状似好言好语地劝说,手上击向凤翎的劲道却也没减少半分。

“放屁……啊!相公,对不起,我不会再口出秽言了。”凤翎朝萧子暮投去一个歉然的目光,想到这群人害她破了戒,便赌气地加快挥刀的速度。“大胡子,我相公才不稀罕你们这种说不过就动手的小人,快滚!不准你们再来……相公向左移一寸!”

破风声从萧子暮肩旁削过,“砰当!”一个随从被摔出门外,在萧子暮两次眨眼的时间内,另一名随从以一样的姿势飞出了门,最后,凤翎的刀锋停在李参议的下颚前。

“滚!”刀子又往前推了一些,李参议阴狠的哼一声,愤愤离去。

凤翎见煞星全都走了,担忧的望向萧子暮。“相公……”

“放心,没事。”眼角余光送走了外头三人,他从容地拿起碗筷继续未完的早膳。

“可是他们要害你啊!”她直觉抓住他的袖子。

“用膳吧。”他将她的筷子递过去,严肃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自有一股凌人的气势,凤翎不得不悻悻然放手接过。

望着她默然低头,食不下咽的样子,萧子暮心里也不好受。表面上他如往常般用菜,但暗地里却不断注意她。一时间他喉头窒然,数度欲言又止。

他将要离她而去了,她,受得了吗?

第二章

“阿大、阿二,关门了。”

凤鸣号里,徐爷闲散地递个眼色,孪生兄弟二话不说请走了店里的客人,关上门板。

一直神游太虚的凤翎感受到嘈杂的环境突然静了下来,才回过神疑惑地问:“徐爷,为什么要关门?才开门不到两个时辰呢!”

“丫头,有话就说吧!”她热情的招呼几乎成了凤鸣号的招牌,今儿个却反常地不文不语愣在一旁。大伙都心知肚明只有一个人会令她如此,索性关上大门让她一吐为快。

听见这话,凤翎强打起的精神立刻消去,垂下双肩走到柜台旁坐下,一抬头正要开口,店里所有人——包含应该在后头的厨师、伙计、扫地工——团团围在她身边,菜刀、扫把、抹布及包饼的油纸等等都还拿在手上,看来是急忙全放下了工作,准备听她大吐苦水。

“你们……”凤翎忽然一阵鼻酸。

在她爹过世之后,身边最亲的人除了萧子暮,就是这群寨里的叔伯兄弟了。也因此,面对他们,她可以毫无保留,肆无忌惮地诉说任何事。

“徐爷……我相公是不是被我拖累了,所以……嗯,『怀才不遇』?”

“怀才不遇?怎么说?”徐爷皱起眉头,他最担心的事可能要发生了。

“今天早上,家里来了三个人,说是齐王朱榑派来,叫什么李参议的……”她幽幽叙述早上发生的事。“……所以,相公不和他们走,是不是因为我太依赖他?”

“不是这样的。”徐爷的心为凤翎放了下来,却又为萧子暮提了起来。“子暮无论如何都不会向齐王屈服,妳替他赶跑了坏人,他还会感谢妳!”

“是这样吗?可是我觉得他心里有事没有说出来。”这是第一次,她问,而他没有回答。

唉……徐爷在心里长叹一声。萧子暮是个浑身是谜的人,他所隐瞒的秘密,相信足以颠覆整个国家。徐爷虽然对他也所知有限,但至少还略知他的来历;可是,身为他发妻的凤翎却知道得更少,萧子暮对她而言,只是她的夫君,一个救了他们山寨的人。

“丫头,妳有没有想过,子暮在到我们山寨之前,他是做什么的?”总有一天她必须面对一切,所以他决定先透露一点有关萧子暮的事。

“他做什么的?”凤翎理所当然的反问:“不就是个书生吗?”

徐爷缓缓摇头。“妳看过哪个普通书生有他那种气度的?”若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有那么深沉的气韵。萧子暮就如一泓静潭,深不见底,而人如其名的凤翎真的就像一支羽毛,始终浮在潭水之上,难以深入测得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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