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次挂上电话,叶毓桐忍不住心如刀割,深深地叹了口气,“海聆,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现在不必她打电话交代,他就天天到“峰”食品楼下守著,期盼能见到她一面。可是见面该说什么呢?他有满月复的话,却理不出一个头绪,或许他应该先拟个稿子再来;也或者,至少先乞求她的原谅……
他果然是个没用的男人!叶毓桐在心里不断责备自己。
半个月了,打电话给她的手机,往往是没有接就直接挂断,最近甚至都不开机了;打电话到“峰”食品公关室,也在李和欣那里就被挡下来。事已至此,他才彻底了解到,自己根本就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大方,可以将她推向别的男人。就看当前才半个月没有她的日子,他已烦得差点没把改良中的树苗全拔了,或把辛苦研究的报告送进碎纸机。
其实不用说半个月,在她拂袖离去的当下,他就已经觉得人生再无幸福了。
“叶老师!”越过下班的人潮,李和欣一脸同情地走向叶毓桐,怜悯的目光如炬,“你不用再等了,易姐不会出现的。”
“她果然很气我……”叶毓桐神情黯然地低下头,“都是我的错。”
“虽然易姐叫我不要理你,不过我们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可以稍微指点、指点你。”李和欣的眼睛因某种鬼主意而发亮,顾左右而言它的道:“不过,我肚子饿了,想吃对面西餐厅的东西……”
“我请你!”叶毓桐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如果能探得一点易海聆的消息,他这根竹杠让李和欣敲断都没关系。
即使,她这个猪头军师的意见都不太灵光……
茫茫然地被李和欣拉到西餐厅里落坐,叶毓桐满脑子还是想著易海聆的事。直至他回过神来,李和欣早就拿著菜单,老马识途般地点菜了。
“麻烦餐前面包多一点,还要蔬菜牛肉汤、芦笋沙拉、义式海鲜冷盘、主菜要一个焗龙虾……叶老师,你怎么不点呢?这里的龙虾很好吃的!还有水果拼盘,热摩卡,甜点……提拉米苏好了!好,叶老师,该你了。”
要当“峰”食品的公关,一定要有过人的食量吗?相对于李和欣的好胃口,叶毓桐一点食欲都没有,但还是迎合她点了些东西。“提拉米苏一份,谢谢。”
“你减肥啊?吃那么少?”李和欣粗线条地睨了他一眼,忽然间又领悟过来,“哦……你看不到易姐,所以吃不下哦?真搞不懂,易姐平常的脾气就是骤雨惊风,过了就算了,我还从没看过她气这么久,你到底是哪里得罪她了?”
“我……”叶毓桐苦著脸将席济民的事叙述一遍,然后气馁地垂下肩,“我以为应该让海聆弄清楚,什么样的男人才真正适合她,像席济民那么细心体贴,我是永远也比不上的……唉,没想到海聆那么生气。”
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的李和欣,不敢相信地脸颊微微抽搐,“叶、叶老师,恕我大胆的问一句,你是白痴吗?居然把心爱的女人就这样送给别的男人……难怪易姐气成那样。”
“我也觉得我是白痴。”他早就后悔得欲哭无泪了,但易海聆连一点挽回的机会都不给他。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比不上席大少?”菜一道道的上,李和欣看在眼前色香味俱全的海鲜冷盘份上,稍微提醒了他:“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席大少那么优秀,易姐还是离开他?”
“这……”他还真没想过,当时席济民的一番话早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哪有心思去想其它的。
这时他的提拉米苏终于上桌,这就是海聆喜欢吃的甜点吗?脑中浮起她品尝美食时满足的表情,叶毓桐尝试了一口!原来,海聆喜欢吃这么苦的东西……
“易姐不会随便委身一个男人,当初席大少一定也有他的优点,才追得上易姐。”李和欣一边专心和龙虾奋战一边说,没注意到叶毓桐怪异的脸色,“可是易姐从来没承认过她爱席大少,甚至是任何一个男人。”吞下第一口龙虾,李和欣终于正视叶毓桐,“唯一的例外,是你,易姐向我承认过她爱你。”
砰!李和欣朝叶毓桐开了一枪,不偏不倚击中心口,汨汨地流出鲜血。她爱他,他早就知道,却没想到这不只是安抚他,而是真真实实的表白。难怪她会说,她被自己爱他的心给吓到了……
这么分析起来,海聆纵然有过辉煌的情史,但这可能是她第一次下这么重的感情,重到用“爱”这个字来形容。叶毓桐此时更深刻地体认到自己有多该死,他怎么可以这样去伤害一个他深爱而又深爱他的女人?
“叶老师,易姐去找过你吧?”他郁郁寡欢的样子令李和欣相当不忍,吃水果的速度减慢了一些,“你们说了些什么?”
“她骂了我一顿。”叶毓桐凄然的皱起眉,“我很后悔,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是我那时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李和欣一口咖啡卡在喉咙里,差点像易海聆那样喷出来,“你……完了!这次你完蛋了,易姐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你的。”
“我、我会去找她,我会等到她愿意见我,只要她原谅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叶毓桐哭丧著脸恳求李和欣:“和欣,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见到海聆?”
“易姐叫我不能说的……”
“拜托你!”
一个好男人因为没自信而被搞得灰头土脸,李和欣觉得自己再不说的话,似乎有些残忍。然而,和易海聆共事的经验告诉她,最好别在她大怒的时候轻撄其锋,否则到时候叶毓桐还没战死,她李和欣就先捐躯了。“叶老师,我真的不能说……不过,我也许可以偷偷泄露一点点无关紧要的消息。易姐这几天其实出差去了,你若是知道易姐最近在忙什么,就一定猜得出来她去哪里。”
就算是考验他和易海聆的默契吧,如果他还是找不到她,那她也只能挥挥白手帕,含泪替叶毓桐哀悼了。
“她最近在忙什么?”他怎么会晓得?他又没和她一起共事。叶毓桐难过地扶住眼镜……等一下!他真的不晓得吗?和她一起共事?好像……
几乎没多加思考,叶毓桐凭著直觉反应,彻夜飙车回到台中老家。直至车子已停靠在家门前,他却胆怯了起来,在门口徘徊流连……万一海聆没来怎么办?如果他又自以为是的猜错了呢?
太阳这时才从山的那一头微微露出曙光,乡间鸡啼狗鸣,近情情怯的叶毓桐就这么失魂落魄地杵在当场,步履如铅,丝毫移动不得。直直盯著大门,他怕这么一进去,面对的事实将让他无法承受,在关心他的家人面前失态总是不好的,如果易海聆真的不在里面──
天空由暗红转为橘黄,最后和煦的阳光冲破雾气,大地一片光明。即使叶毓桐因脑中的胡思乱想眼神已经失焦,可是仍能感觉到那片隔离一切的黑色玻璃门被缓缓推开,由里头闪出一个人影。
由于叶毓桐站在正前方,那个人影见到他明显僵在当场──是海聆!他抬起头,聚焦在她表情凝重的脸上,才半个多月不见,她美丽如昔,眉宇之间却多了一份令人心疼的轻愁。他就这么定定地注视她,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一个易海聆,而他,已经认识了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