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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隔层纱 第12页

作者:文拟思

“不,我还有事要去找叶毓桐。”她老实招供。

“你还要找他?不行!”不是误会都解开了吗?席济民沉下脸来。

见他不悦,易海聆比他更不悦,一束百合扔回他身上,“你有交异性朋友的自由,我当然也有!”

结果,易海聆找叶毓桐找了一个星期,却总是和他碰不上面。由他行动电话收不到讯号的迹象看来,他可能又不知道躲到哪个深山里的果园去了。

被内疚侵蚀的滋味非常不好受,尤其她又是个急性子,在找不到他的第八天早上,她横了心请假一整天,就算他藏在山洞里也要把他给挖出来!

“喔,叶毓桐出差到新竹去了!”

新竹?直接杀到农改场逮人的易海聆,从叶毓桐同事口中得到这样的资讯,半信半疑地按地址开车到新竹山上,在绕过七、八十个弯再越过两座山头后,她才发现一个“疑似”叶毓桐出差的果园。

一下车她就后悔了!因为脚上的高跟鞋。她今天没吃曼陀珠,没那种神力将鞋跟拼断,易海聆一咬牙,踩上前方的泥土地,举步维艰地往前走。

“我简直是大海捞针!”每走一句,她心里就咒骂两声,这么大的一片果园,放眼望去,树上满是套袋的不知名水果,泥土传来腐烂的味道,别说人了,鸟都没一只。早知道她也带支扩音器来此大叫三声,省得现在只能在这里拿高跟鞋耕田。

“小姐,你找谁?”在她就快放弃的前三秒,身后突然传来操台湾国语口音的问句。

“哇!”因为脚上的钉鞋效果太好,加上被那个声音狠狠吓了一跳,易海舲险些正面著地摔个大马爬。

“小姐?”白色的身影由远而近,原来是一名头戴棒球帽的老先生。

“请问……请问叶毓桐在这里吗?”其实已经觉得自己找错地方了,易海聆抱著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硬著头皮问。

“叶……?喔!你说叶老师哦!”老先生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板牙,“叶老师在另一边啦,你怎么从这边来呢?果园有大门在另一头啊,害我以为是小偷哩!”

我也不想啊!易海舲苦笑以对。

千辛万苦地走了老半天,终于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随之而出现的是数条人影。老先生一个箭步先走到人群中,拉了一个人出来。

“叶老师,有水姑娘仔找你哦!”

叶毓桐一脸茫然地跟著老先生走出来,猛然看到易海聆,怔怔地立在当场,难以置信地用不甚干净的手揉揉眼睛,直到半个脸沾满尘土:“海海海海……海聆?”

“只有一个‘海’,不要怀疑,就是我易海聆。”看见他,她才松了口气,她实在一步也走不动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

“什么事?”她的来临让叶毓桐心花怒放,就差背后没有出现光圈了。

“嗯……就是……”易海聆为难地看了现在围过来的众人一眼。

叶毓桐懂了她的意思,“先过来吧,等我忙完再说。”

易海聆并没有按照他的话走过去,脸上净堆满了无奈的苦笑。

“你怎么了?”看她指著脚下,叶毓桐一瞄见那双高跟鞋就明白了。“我来扶你吧!”

叶毓桐来到她身边,却不敢伸手碰她,易海聆只好自己抱著他的手勉强前进。她柔软的胸部不自觉抵著叶毓桐的手臂,后者脸上不自然地抽擂彻底泄露了心里的紧张。易海聆偏头望著他,对于他脸上仍戴著那副金框眼镜,居然有一丝丝的喜悦。想起李和欣说的事,她恶作剧地又将手抱紧了些,整个人几乎是靠在他身边被拖著走。

“毓桐,我今天是来和你说对不起的。”她在他耳边轻轻说著,有些耽溺于他身上传来的大地气息,那是一种舒服的感觉。“宴会那天我不应该拿你去气席济民,我实在太幼稚了,你可以原谅我吗?”瞥见他肮脏的脸,她下意识地抽出一只手拿出口袋的手帕,擦去他脸上的泥土。

岂料,这个动作让叶毓桐一震,差点没把她过肩摔出去。他稳住心神,强迫自己的脸离她三十公分以上,“没……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这算是美人计吗?即使叶毓桐心里有点介意,现在也全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想不到她居然为了这件事特地来道歉,一股暖暖的感觉漾满了他的全身。他完全忘了眼前的果园,忘了四周瞧得瞠目结舌的农友们,满脑子想的只有易海聆风姿绰约的巧笑,以及她紧偎著他的玲珑身躯……

“叶老师,恁女朋友来啊,咱果园这的代志要搁继续呒?”先前领路的老先生诧异地看著发呆的叶毓桐,不得不说句话叫醒他。

一语惊醒梦中人,叶毓桐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继续!歹势耽误大家时间。”同时低头朝旁边的易海聆歉然道:“那里有一张椅子,你先在树荫下坐一下,我忙完再来陪你。”

“这是什么水果?橘子吗?”易海聆指著满园套袋水果的树头。

“这是桶柑。”一提到专业领域,叶毓桐整个人神采飞扬起来,“现在这些桶柑都还没完全成熟,起码要到等到下个月。今年桶柑生长情况不错,所以两三个月前已经先疏果,把一些形状外型不好、病虫害或营养不良的果实先摘除下来,以防止果树营养不足。”

似懂非懂的点头,易海聆环视周围一圈,“这里空气真好。”

“我家乡那里空气更好,有空我带你去看看。”叶毓桐带她来到放了一支大茶壶的椅子边,顺手提起茶壶搁在一旁,“你在这里坐一下。”

柔顺地坐到椅子上,易海聆眯著眼开始观看叶毓桐工作的情形。只见他细心地摘下一颗套袋的果实,向众农友解说,偶尔又弯下腰抓了把泥土仔细研究,忽而点头忽而摇头的。秋末的艳阳仍灸,透过枝缝照在他头顶,古铜色的肌肤上泌出斗大的汗珠,他不自觉地拿著她的手帕胡乱朝脸上抹,这个动作在易海聆眼中,却像是他用她的气味拭去工作的辛劳。

“……你们的桶柑被果蝇肆虐得很严重,不仅腐烂的多、卖相不好,套袋的效果也不佳;而你们用来诱杀果蝇的诱捕器,里头是含药甲基丁香油,作用很有限,又有致癌的疑虑,现在大家都改用我们本土开发的诱引剂了……”

叶毓桐厚实稳重的声音不断传入易海聆耳中;她喜欢他的声音,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今天如果他改行去当广播节目主持人,大约也不会令人感到惊讶──只不过,他可能也只会主持一些“空中农民教室”之类的节目。

“……还有,这一带的土壤都是酸性的,有机质不足,所以你们种出来的桶柑大多干干的缺乏水份,颜色也不漂亮,这样价格一定差。我看,果园使用的肥料,还有堆肥的方式一定要换一换,我采一些土回去……”叶毓桐讲得口干舌燥,汗流浃背,又拿起手上的手帕随便擦了一下……

死了!他赫然发现,自己一直拿来擦汗的东西,原来是易海聆的手帕,而且现在已经脏得跟抹布没两样。

他投给她一个歉意的眼神,却发现她笑脸盈盈地直瞅著他看,脑海里又轰的一声,已经分不清楚脸上的燥红是因为阳光还是因为她。

易海聆看他又呆头呆脑地直盯著自己,不禁心里一阵好笑。面对喜欢的人,他总是像个小男生般手足无措,不用说也能让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这些反常的举动是有毛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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