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拒绝和失败有一些差别。”如刃虽然心头悸悸,嘴上却淡然地不肯吃瘪。
启一正要笑她鸵鸟自慰,“砰”一声有人冲进来。启一忍不住想要叹气,自从戟人和如刃冷战起,他的门就时不时遭受她的书本攻击。现在又凑了一个青野裕志。
“你也碰上了爱情问题吗?跑来撞我的门!”启一怕他总有一天要自掏腰包修门。
裕志却没有闲扯的工夫,喘一口气,“戟人,戟人……”
“他扭伤了?”不等他顺下去,如刃月兑口而出。
裕志傻傻地看着如刃和小眉酷似的脸孔,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没有迷上小眉的戟人会对她欲罢不能,“你、你怎么知道?”
这也正是启一想知道的。但她没有给他们询问的机会,已经从敞开的门冲了出去。两个大男人当然也不敢含糊,追着下楼。
到达体育场的时候,戟人正被教练似的一个人和另一个队员夹扶着。不,是夹抱着!
看到她,戟人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立即看向别处。
裕志告诉他们:“他最近训练的时候偶尔会心不在焉,是因为这样才会扭伤。可是他不肯休息,也不让队医处理,还想坚持训练!”
真是胡闹!
如刃走到他身边。他左脚的跑鞋被除去,袜于褪下一半,露出肿得像包子一样的脚踝。虽然他面无表情,她却知道他疼。汗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踮起的脚跟显示他这只脚已经不能着地。
“我没事。”他的声音冷冷的。
她听出来他是对她一个人说。
弯下腰,拿喷雾止痛剂缓解他的疼痛。当她冰凉的手指碰到他火烫的伤处,他轻轻一颤,终于屈服地在她面前坐下,“你在生气!”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情说这样无关紧要的话?
她看他,“我们回家。”
启一在背后看着两人,只有摇头,拍拍裕志,“我去开车,你帮如刃扶他到边门等我。”
裕志于是招呼:“苏锗!”
叫声惊动如刃,原来这个就是闻名已久的苏锗!
瘦削不高的个子。宽大的运动服套在身上好像挂在竹竿上一样——晃荡,一看就不是搞运动的。联想启一的话,恰恰证明他是追随戟人入的长跑队。
突然遇到如刃仔细打量的眼,苏锗仓皇闪避,脸颊窜红起来,一直红到耳根。本来是扶戟人的,却几乎躲到戟人背后去了。惹得戟人虎起脸瞪他。
也警告肆意的如刃:“不准看他!”她当他是瞎的吗?看得这么明目张胆!
“别忘了你昨天晚上的话,我们只是兄妹。”她说完把他交给身后的两个男生。
但理应安静的人却不肯安分,挣开苏锗的肩抓住她的右手,“我收回!”着地的左脚痛得他咬牙,“如果……你生气的话!”
对此如刃的回答是把他的手臂搁回苏锗的肩头,并且取来绷带把他的左大腿和左小腿绑在一起,以免他再有左脚着地的可能。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往边门去了。
“很好笑吗?”裕志看着傻笑的戟人。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还笑得出来?真的是傻笑了!
戟人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不理会。兀自低头看着自己被迫曲起的左腿。她这样做是因为她在意吗?不舍得他痛!还是……戟人有千万种假设,他的一线希望却只是幻景。因为除了在忍痛时被她覆盖过双手以外,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令他沮丧地又开始躲他了!
其实戟人的感觉没有错。如刃的的确确是在生气,而且非常生气。生气他出尔反尔打乱她的生活节奏,也气自己任他左右乱了心律。所以她避他、逃避他,在她能够让自己面对他而心跳不乱之前她都会避开他!可是,这样的逃避再不如初时纯然,他——受伤了不是吗?
☆☆☆
依在三楼的廊窗边,不开灯的黑暗隐藏她纤细的身影,让她能肆无忌惮贪看那坐在庭院草坪上的背影。他好像在和山田聊天,不知道谈的是什么。昨天碰见的时候山田还问她她是不是和戟人少爷吵架了,少爷好几天都这样闷闷不乐的。
叹息声在背后响起:“为什么不下去看看呢?如果你真的担心!”
“我有没有说过你越来越神出鬼没如同鬼魅了?”她不回应。
“你也越来越懂得顾左右而言他了!”启一靠在另一边廊壁,“为什么你那天立刻就知道他扭伤了?”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能解释,你会不会相信?”她回过脸,月光映在眼底,坦白无欺。她至今不能明白。当时自己手中空无一物,眼前见到的也全是实景,和其他两人一模一样。这种事以前从来没有发生,所以她不知道。
“也许你和戟人有心电感应?彼此相爱的人不是……”
“若真是心电感应,不必等裕志来讲,他扭到的时候我岂不是应该已经知道!”知道他要说什么,如刃慌忙打断,她不愿意听。不是因为不信,而恰恰是因为相信。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从未在小眉的幻景中见过启一,可是,“我累了,睡了。”
启一望着她离开窗口,“他决定参赛!”
“那是他的比赛,决定当然得由他下!”她语意淡淡,向前的脚步却多少迟疑。今天上午母亲还告诉她戟人的脚始终未愈,而比赛日日迫近。她当然也知道医生的叮嘱是近期不要进行剧烈的活动。
“你,会去看吗?”启一问最关键的问题。
她没有回答,消失在另一头的某扇门后。
回头,月光下的草坪上戟人正望着这里……
☆☆☆
这一天终于来到。
比赛地点定在浅草的环形塑胶跑道。椭圆形梯状叠起的看台上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欢呼声在啦啦队中此起彼伏。
戟人已经换了比赛服,和同样一身比赛服的裕志站在一起。虽然每个学校只有两个名额,而戟人的脚伤势必会影响他的表现,进而影响浅草的总体,教练依然给了他这个机会,因为知道他的付出。
戟人最后检查左脚加固的绷带,背心上隐隐的汗湿让启一担心,“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他探出头环视观众席上兴奋的面孔,却只在右侧的一角见到相偎的父亲和绫姨,“她知道吗?”
“你不会认为这么大的声响会有人不知道吧?”启一按住弟弟,“听着!今天的比赛是你执意要参加的,因为它对你很重要。那么就集中精神,别再想其他事了!一切等比赛结束再说!”
裕志在这时过来,嘴唇向那边穿黑色衣服的男孩努一努,“他来了,你等的人!”
男孩就是戟人苦等的长鸟,见到戟人,他直直地走来,“听说你等了我三年?”
“是的,很感动吧?”回答的是裕志。
“你觉得就你今天的状态有可能赢我吗?”长鸟沉黑细长的眼睛向下看去,盯着戟人穿白袜的左脚,“你未免太小看我!”
“小看你就不会等你三年了!”戟人刻意表现得若无其事,背脊上的汗珠却已经令衣服湿漉,如果没有那张7字背号挡着,任谁都看得出他状态不佳。可是他别无选择,长鸟已经宣布今年是他最后的比赛,无论是什么原因,对戟人而言都是一样的,所以他必须参加。而事实上,他也不想作出别的选择!
深吸口气,他盯着长鸟向跑道走去的身影告诉自己:疼痛之所以令人紧张,是因为那表示身体的某个部分出了问题。这种认知使人的心理状态不稳,以致影响发挥。可是只要他告诉自己“OK,一切正常”,妄顾这种感觉,也许就可以超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