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赤珠喜得两眼熠熠生光,随即神情黯然地垂下眼睫,心想:就算王不计前嫌肯接纳她回宫,可曾经沧海难为细浪,宫里的人会拿何种眼光看她?又,她可受得了多嘴的宫女们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
“赤珠……”
“嘘。有脚步声朝这里走来,来人若是安思巴,等一下我的言词可能会冒犯你。”赤珠眼角余光瞄见安思巴正越过门槛跨进堂屋,赶紧将几欲坠下的泪水逼回眼眶,故意说给安思巴听地凉凉挖苦,道:
“哼!你不是挺有骨气,宁可挨饿也不肯吃我们抢夺百姓财物所买来的食物?怎么才饿个几顿就捱不住,开始吃了呢?啧……胃口不错嘛!全吃光了。”
“赤珠!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安思巴很高兴见到红萼终于肯吃了,由此即可断定红萼是个意志不坚定的人,这种人最好对付,只消假以时日,意志磨光后,就会随遇而安,当他的王后……安思巴想着想着,眼皮子越来越重,张口打了个大呵欠。
“本王累了,想睡一会儿,你最好安静点。”
“王爷困了?那,我闭嘴就是。”赤珠静待安思巴发出鼾声,才松口气地垂下提得老高的肩膀,朝红萼露出一个满是无奈的苦笑;而红萼见安思巴呼呼大睡,这才卸下心防,把头伏在膝盖上小寝片刻,养精蓄锐。
月黑风高。
乌去笼罩整个夜空,真个是天助格萨王也。
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暗夜,正是发动夜袭的最佳时机。格萨王带领五十骁勇,身着夜行衣,背弓跨刀,一行人在鬼笔峰入口下马,无声无息朝着柴家古宅逼近。
当一行人掩至岔路口,果然看见一丛竹林。众人俯贴泥地,一动也不动。站在第一线的弓箭手在夜色掩护下,窜步上前,屏息抬眼展开搜寻……弓箭手如鹰准身犀利的厉眸一扫,很快就捕捉到竹林的隐密处人影晃动。
说时迟那时快!
咻咻咻!杯箭手连射数箭,只闻几声嗯啊的闷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撞击声。弓箭手上前查探对方的鼻息,确定断气后,打出手势,格萨王等人赶前会合,数一数地上一共躺了四个,一箭穿心,干净俐落。
熟悉地形的拉桑一马当先带着搏击手在半人高的草丛里朝岩石方向匍匐前进……无月无星无风的夜晚,四周黑得死寂,偶尔传来几声蛙鸣,划破大地的寂静。
巨大岩石像鬼魅般突兀地耸立在咱旁,拉桑等人在靠近岩石时,按照沙盘推演,兵分两路采左右包抄,藏身在岩石后面的两名斥候被突然冒出来搏击手吓了好大一跳,还来不及发出警讯,搏击手凌空一个鹘子翻身,钢臂绕颈喀啦一声,扭断脖子,两名斥候即一命呜呼。顺利闹过两道关卡,一行人继续在草丛中快速爬行,柴家古宅已隐约可见。
这时候,四名身手娇健的士兵口含利刃,手脚俐落地爬上门口的两棵老槐树,格萨王看着树梢一阵激烈晃动,不一会儿,四名士兵已重新回到地面,就着靴底将利刃的血迹抹去。
暗哨尽除,格萨王从草丛现身,两只星眸紧盯着两扇高大的门扉,门扉上的漆已斑驳月兑落,仍掩不住昔日大户在家的气派。格萨王手一挥,十多名士兵翻墙入古宅,分头夹击。首先,从后面徒手劈昏门廊的守卫后捆绑起来,再破窗潜入将安思巴在睡梦中党羽一一制伏。
“……”格萨王将二十名士兵留守古宅外头,其余的士兵随着格萨王冲进古宅堂屋,课题杂的脚步声惊醒安思巴,安思巴腮上横肉抽搐了两下,转身抓起榻上的红萼。
“王!”红萼见到格萨王,喜得露出如鲜花盛放的笑面。
“红萼!”格萨王跨前一步,身后的弓箭手一定排开,个个箭搭弦——瞄准安思巴。
“站住!不要再过来。”安思巴拿红萼当挡箭牌,大声喝令。
“……”格萨王停下脚步。
“王爷!”蜷缩在墙角的赤珠惊慌起身躲在安思巴背后,两只眼晴惶恐的看着格萨王,格萨王回以一脸铁青,很意外赤珠和安思巴竟是一丘之貉。
“格萨!你倒是来得挺快的。”安思巴付着:部署在外头的暗哨一点动静也没有,恐已凶多吉少。然而面对格萨王突然出现,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安思巴很快就拾掇慌乱的心境,顽强以对。
“安思巴!你的手下死的死擒的擒,孤奉劝你快放了王后,不要再做无谓的困兽之斗。”
“我手里握有王后这张保命符,还怕你不成?”安思巴一副有恃无恐的狞笑着。
“安思巴,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格萨王深邃的瞳眸在幽忽油灯窜跳下,闪着慑人的寒芒。
“格萨!在你取我性命之前,我会先将这把短刀插进王后的心窝。不信你试试!”安思巴抽出一把短刀,刀尖抵住红萼心口。
“你……”格萨王投鼠忌器。
“格萨,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刀子不长眼,要是一个不小心刺进你心上人的心窝,血溅五步,死在你面前,你岂不是要抱憾终身?”安思巴坏得邪门地悻悻说着。
“王!你不要管我,快下令拿下安思巴!”红萼不顾自身安危,出言力誎。
“红萼……”红萼的话把格萨王的心绞得更紧、更痛。
“王后,你错了。今晚格萨王是来英雄救美,不是来替你收尸的。哈……”安思巴嚣张地仰头狂笑。
“……”格萨王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瞳又气又急,奈何无计可施。他心头雪亮,很清楚安思巴性情残暴,视人命如草芥,要是被逼急了,恐怕会不惜玉石俱焚,拉红萼同归于尽。
“格萨!叫你的人马放下弓箭撤出堂屋。”安思巴无意再僵持下去,打算走为上策。
“……”格萨王装聋作哑,不动如山。
“可恶!”安思巴见格萨王不肯就范,举力作势往下刺,红萼从容认命地闭上眼睛。
“住手!安思巴,你快住手……”眼看着刀尖即将刺入红萼心窝,格萨王吓出一身冷汗,大声制止。
“要我住手?可以,你马上下令所有人都放下武器。快!不然我就直接一刀刺进她的心窝。”
“不!王,你千万不可以纵虎归山。”红萼情急喊着。
“孤命令你们……放下武器。”格萨王当然知道不可纵虎归山,但,他不能、也不忍见红萼遭遇不测,只能黯然下达命令。
“哈……”安思巴狂笑地架着红萼一步一步往外移动。
“安思巴!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去死吧!”从心底最深处迸出最沉痛的咒骂,赤珠手持预藏的匕首,用尽全身的力气刺向安思巴的背脊,安思巴突遭暗算,被刺了道深口子,血流如注,松开紧紧扣住红萼的手,格萨王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红萼拽到身边。
“赤珠!你这个该死的贱人!”安思巴反手举刀朝赤珠的心口猛刺。
“啊!”赤珠惨叫一声,鲜血不断从心口涌出,最后终告不支,倒卧在血泊中。
咻咻咻!杯箭手见机不可失,火速拾弓搭箭,飞蝗般的羽箭劲射而出,安思巴身中数十箭,浑身是血,惨死在乱箭之下。
“赤珠!”红萼飞奔过去蹲子,望着痛苦抽搐的赤珠,赤珠的眼神却是瞟向站得直挺挺的格萨王。红萼扯了扯格萨王的袍角,格萨王随即单膝点地,俯身托起一身血污的赤珠。
“王,赤珠知错了……请您……原谅……赤珠。”赤珠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