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一点也不觉得无趣,反而感同身受。因为我们都狠不下心撇开家族责任不管。就拿我来说吧,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名志在参加不在得奖的F1赛车手。”
“志在参加不在得奖?你这个赛车手会不会太没志气了?”她不苟同地皱皱鼻子调侃他。
第2章(2)
“我没志气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因为我是瞒着家里偷偷参加赛车,追逐风驰电掣的剌激感,要是得奖上报,岂不惊动家里?这么一来,下次就休想参加了。为此,这几年,我年年只闯过初赛,在进入复赛时就故意败下阵来。我用相同的手法参加过五次?F1赛车,一直到前年复赛时,有三辆名次跑在我前面的车很吊诡地在同一个大转弯冲出跑道翻车,让落后的我莫名其妙取得决赛资格。由于我这张东方脸孔在一堆金发碧眼的决赛者当中显得格外突出,硬是被记者抓到镜头前接受采访。结果新闻一播出,我隐藏多年的秘密立刻见光死,在我妈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亲情攻势下,我投降并且承诺再也不碰赛车,收拾行囊回台接掌家族事业。”
“你跟我,同病相怜。”她心有戚戚焉。
“是啊!”他毫不吝惜地给了她一记无懈可击的迷人笑容,令她看了心头又是一阵小鹿乱撞,精巧的脸蛋飞染两朵红云,衬得她两颗乌沉沉的黑眼珠益发灿亮,使得安希彻不禁看直看痴了眼,赶紧藉由几声轻咳稳住心神。
“咳……时候不早,我也该告辞了。不过,离开前,我可不可以借用你的浴室清洗一下我的手臂?”安希彻举起被康若彤吐到沾得黏糊糊的左手。
“当然可以。你快进去清洗一下。”她为他按亮浴室的灯。
“谢谢。”他走了进去,打开水龙头打湿手臂抹上香皂,就着哗啦啦的水冲洗干净。
叮咚!叮咚!门钤乍响,叶芯微微愣了下,心想,这么晚了,怎还有访客?会是谁?呋!何必费神去猜?把门打开不就知道了!她走过去开门,猛地愕然——
“达邦哥!你怎么也不先打电话说一声就跑来?”
“打电话说一声?多麻烦!我想来就直接来了,难道你屋里藏了个男人怕被我撞见?”李达邦笑嘻嘻地开玩笑。
“胡说!我屋里哪有藏什么男人。”她话音甫落,浴室门敞开,安希彻走了出来。
“阿芯,你……还说你没藏男人,那他是谁?你不要睁眼说瞎话,说他是女的。”李达邦的嘻笑僵在脸上,雨眼蓄满敌意,虎视眈眈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你说他呀……”叶芯怪尴尬地搓着双掌,为两人介绍:“他叫李达邦,是‘苦花鱼歌仔剧团’的副团主。达邦哥,他是安希彻,我曾经在电话里跟你提起过,我正在为我们戏班子申请赞助,而他就是‘薪火相传文化基金会’的执行长。”
“他就是‘薪火相传文化基金会’的执行长?阿芯,借一步说话。”
李达邦脖颈上青筋浮凸,把她拉扯到阳台,关上落地玻璃门,痛斥:
“阿芯!若非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你竟这般堕落!”大块头大嗓门的李达邦就算刻意压低音量,所说的话还是透过落地玻璃门清楚地传到安希彻耳里。
“我堕落?”
“难道不是?阿芯,你怎么可以为了争取赞助出卖自己?”
“我出卖自己?”
“你还想否认?阿芯!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而且,衣衫不整……”
“你瞎了你的狗眼啦!我哪有衣衫不整?”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
“他……”叶芯为之语塞。安希彻只着背心汗衫,无怪乎李达邦说他衣衫不整。
“这下子,你无话可说了吧?”李达邦双手交叉胸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脚。
“嘘!达邦哥,我拜托你说话小声一点,行不行?”
“怕什么?我,李达邦,好汉做事好汉当,要是有人不爽我说的话,尽避冲着我来。”
“是是是!我忘了你老在戏台上演武生,是一条不折不扣的好汉。”
“你不要岔开话题。阿芯,我跟团员们都知道,你为了戏班子入不敷出大伤脑筋;这几个月我为了分担你肩上的重担,收集了全省大小爆庙举办建醮酬神的庙会日期,更主动出击联络庙住?取演出机会。在我的奔波努力之下,这个月跟下个月已敲定十天以上的表演档期,你也可以因此稍稍喘口气。阿芯,容我说句不中听的,我宁愿你解散戏班子,也不愿见你为了争取赞助而跟基金会的执行长搞暧昧。”
“达邦哥,你若再胡说八道,我——”她气得一阵牙痒想咬人。
“你怎样?”
“我会毫不犹豫抄起扫帚轰你出去。”
“不必你轰!我自己会走。你以为我喜欢留下来当电灯泡?”李达邦气呼呼打开落地玻璃门,经过安希彻面前时,不忘陵着三角眼恶狠狠瞪他一眼,直走到门口,忽想起一直拎在手上的纸盒,随即板着臭脸把纸盒塞到跟在身后的叶芯手里,说:
“师母她老人家知道今天我们戏班子在‘中和’演出,特地买了你最爱吃的牛舌饼,托我带来给你。喏!你拿着,我走了。”李达邦掉头开门。
“等一下。”她欺近李达邦,压低声音:
“我警告你,回去后,不要在我母亲面前乱嚼舌根当抓耙子,否则我绝对跟你没完。”
砰!李达邦冷瞅了她一眼,没说话,用力甩门离去。
“对不起,都怪我出来得不是时候,害你遭人误会。”
“你都听到了?”
“嗯。”
“无所谓啦!达邦哥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老实人,改天我跟他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呃……时间已经很晚,我就不打扰了,晚安。”
“晚安。”
***
“小姐,能不能麻烦你把它转交给安希彻先生?”叶芯站在“安氏”集团总部大楼设在一楼大厅中央的服务台前面,把Lanvin手提纸袋平放在柜台上。这几天,她一想起若彤把安希彻的浅蓝条纹衬衫吐得又脏又臭当场报销,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人家安希彻好心载她们回家,怎么可以恩将仇报毁了他的名牌衬衫?为此,叶芯特地跑到Lanvin专柜买了同款衬衫送过来做为赔偿。
“转交?小姐,安执行长正巧从电梯出来,你何不自己当面交给他?”柜台小姐指着电梯建议,叶芯顺着柜台小姐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安希彻挺拔的身影映入她眼帘的同时,有心电感应似的,安希彻刚好撇头发现她,他略感意外的表情转为笑眼飞扬,跨大步朝她走过来,爽朗问道:
“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
“是Lanvin把我吹来。”她笑盈盈地扬了扬手提纸袋。
“Lanvin?”
“是啊!”她点点头,进一步解释:“若彤吐毁你的衬衫,于情于理,都该赔你一件才对。我本想请柜台小姐代为转交,好巧不巧你正好下楼。”
“不过就是一件衬衫而已,你竟耿耿于怀,不仅破费还专程送过来?那……好吧,我就不客气收下了。”他接下手提纸袋,随口说着:“我要到地下楼的员工福利餐厅吃午餐,你陪我一起吃,好吗?”
“好。”
“太好了!我们往这边走。”安希彻带着她步下楼梯,进入员工福利餐厅,只见明亮干净的餐厅里头早已坐满九成员工在用餐。安希彻掏出一本餐券,撕下两张给一名阿桑,阿桑收下后给两人各一个餐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