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不可预期的风险太大,站在医生的立场,我不建议你怀孕。”
“嗄?”虽然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可听到医生亲口证实,胡翾的心仍无可避免地重重“喀蹬”了下。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逡巡平井泽听到她不宜受孕的反应,然而他深邃的脸廓遍寻不着一丝紊乱,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看起来很平静,平静到令她模不透也猜不到他心中作何感想?
“还有什么问题吗?”医生十分和气地问着。
“没有了,谢谢。”胡翾与平井泽双双起身步出诊间,坐进平井泽的车子里,她不发一语,十指紧紧交握,握到指关节都泛白了。
“……”平井泽握住方向盘,别过脸瞄了眼她,看到她一脸想哭又拼命压抑着不哭的凄楚模样,感到很不舍。唉!再坚强的女孩,听到医生不建议怀孕这句话,内心一定饱受冲击吧。他很想张口安慰她两句,但,转念一想,还是决定闭嘴,留给她不被干扰的空间,好让她把起伏不定的心情沉淀下来。两人就这样一路末交谈地驶抵她家楼下,平井泽从后车厢取出她的行李箱,默默随她上楼、开门,进入屋里。
“井泽,非常感测你这段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昨晚……呃……昨晚,我一想到今天就可以回家,高兴到睡不着,这会儿觉得很困想小睡一下。”她害怕跟他多相处一分钟,昨晚好不容易才堆砌起的决心会崩塌瓦解,赶紧委婉的下起逐客令。
“……”平井泽勾抬她的下颚,端详她彻夜末眠所留下的黑眼圈,勉强同意道:“好吧,你好好睡个觉,晚上我再过来接你去吃浪漫的烛光晚餐,庆祝你康复?”
“嗯。那么,你七点来接我?”她朝他扯出一个甜得腻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借以掩饰心中挫败到无以复加的破碎心情。
“一言为定,我们七点见。”他亲吻她苍白的脸颊,关上铁门离去。
“井泽!呜……”强忍的泪水再也抑不住泪崩,胡翾就抱着一盒面纸蜷缩在墙角,悲悲切切,边哭边抽面纸揩泪兼擤鼻涕……很快地就哭光一盒面纸,她把空盒于随手一扔,止住泪,压压浮肿的眼窝,自言自语:“我不可以蜷在这里狂哭,不然会来不及。现在……现在,我该收拾什么?对!拿护照拿台胞证,接着赶去银行提款,然后直奔松山机场临柜买机票飞上海投奔哥哥。”
她打开抽屉将证件跟存折印章放入皮包,转身打量平井泽刚才拎进来的行李箱,想起医生交代不可以提重物,她索性不带行李了,换洗衣物和日用品什么的,等到了上海再上街添购即可。胡翾戴上墨镜遮住两颗哭到红肿似核桃的眼睛,踩着平底鞋,临走前,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客厅,浓浓的离愁铺天盖地拢上她心头。
“我就这样未留下只字片语走人,对井泽会不会太绝情也太残忍了?可是,若不如此,只怕我跟井泽的这段情将会剪不断理还乱。”她把心一横,决绝打开铁门,未料竟一头撞进平井泽的胸膛,她骇了跳往后弹开,瞠日结舌!
“你……你不是已经离开了,怎还在这里?”
“我也正想问你,你不是说你困了想睡觉?这会儿,拎着皮包要去哪里?”
“我……我……呃……我下楼去超商缴费。”
“缴费?把帐单给我,由我跑腿去帮你缴。”
“帐……帐单?啊!我说错了!罢才我口渴想喝饮料,打开冰箱里头空空如也,所以要去超商买饮料啦!”她笑得心虚极了。
“是吗?”平井泽何许人也,岂是她三言两语就可唬弄的。他一把抢过她的皮包,打开来逐一检查。
“护照、台胞证、存折、印章?请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到超商买饮料要带护照跟台胞证?”
“你胡说些什么呀!买饮料哪需带护照跟台胞证,它们只是凑巧摆在皮包里罢了。”
“贵人多忘事。你忘了,你手上的皮包跟行李箱都是我亲自收拾的?里头摆了些什么,我心里一清二楚。”他不由分说,反手将推她入客厅,近乎粗暴地按坐在沙发上,严加拷问:“我猜你打算来个不告而别,对不?翾,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被他一眼识破,胡翾无言以对。
“回答我,别装聋作哑。”他不懂,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孩,他对她掏心掏肺,她居然拍拍就走?
“我会不告而别,那是因为我不想让自己落到像婉芬那般悲惨的下场。”
“婉芬?”他脑中快速搜寻曾听过的人名,却查无此号人物。
“婉芬就是冯妈妈的女儿啦。”她读出他脸上的困惑。
“一下子婉芬一下子冯妈妈,翾,到底怎么一回事?”
“这……昨天晚上,你开车回台北后,我想起住在养护中心受到冯妈妈诸多照顾,我即将离开,礼貌上应该去跟冯妈妈道别。就在我走到冯妈妈的房门口前……”胡翾冯妈妈和李太太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转述一遍给他听。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问医生有关生育的问题。”他这才恍然大悟。
“昨晚我辗转难眠想了一整夜,才打定主意,倘若医生说将来我结婚后不宜生子,我就悄悄飞上海,让你找不到我。等日子久了,你自然就会忘了我,哪知道一开门就被你堵到。对了!你不是已经离开,为何像尊门神守在门外?”
“不知怎地,我老觉得你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准备在暗中偷偷进行,所以才会守在门外。果不其然,被我堵个正着。”
“把我堵个正着又如何?也只是迫使我将不告而别转为当面跟你提分手而已。现在,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吧?我还赶着去机场呢。”
“赶着去机场?没问题,我的车就停在楼下,我送你去。”他欲擒故纵的嘴角折出诡谲笑纹。
“你……”厚!连试图挽留她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就说要送她去机场?好像……好像巴不得她快走别留。照理说,他这么做对决心要分手的她应该是正中下怀才对,可为什么她却觉得好怅惘好受伤?
“不过,得先绕路回我家拿我的护照和台胞证。”
“你拿它们做什么?”她不禁怔住了。
“不拿它们,我怎么陪你一起飞上海?翾,你的哥哥是你唯一的亲人,我要娶你,当然得陪你飞一趟上海,当面向我未来的大舅子提亲。”
“你……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她有点傻傻分不清。
“是。”
“嗄?这……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为了不让自己落得跟婉芬一样的悲惨下场,才会选择远走上海,想借由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来结束我们的恋情,这会儿,怎变成你要飞去向我哥提亲?”她的计划被他这么一搅局,全乱了套。
“一听到你提及婉芬的悲惨下场,我就忍不住心中有气。翾,你叫胡翾不叫婉芬;而,我是平井泽,不是婉芬那个花心又肤浅的老公,你何苦自己吓自己,硬是拿不相干的闲杂人等的遭遇投射到自己身上?你这么做,对你对我对我们的爱情而言,是莫大的羞辱。再说,一个男人真要花心搞外遇,就算老婆帮他生了一窝孩子,也照外遇不误。”
“对哦!般外遇闹婚变的男人,并非老婆都无法生育。真是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一语惊醒梦中人!胡翾打从听了冯妈妈的那番话之后,就一头钻进死胡同里,转不出来,差点因而亲手毁了她跟平井泽的这段美好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