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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釉里紅 第30頁

作者︰朱妍

「由于不可預期的風險太大,站在醫生的立場,我不建議你懷孕。」

「嗄?」雖然已做好最壞的打算,可听到醫生親口證實,胡翾的心仍無可避免地重重「喀蹬」了下。她睜著一雙大眼楮眨也不眨地逡巡平井澤听到她不宜受孕的反應,然而他深邃的臉廓遍尋不著一絲紊亂,眉頭連皺都沒皺一下,看起來很平靜,平靜到令她模不透也猜不到他心中作何感想?

「還有什麼問題嗎?」醫生十分和氣地問著。

「沒有了,謝謝。」胡翾與平井澤雙雙起身步出診間,坐進平井澤的車子里,她不發一語,十指緊緊交握,握到指關節都泛白了。

「……」平井澤握住方向盤,別過臉瞄了眼她,看到她一臉想哭又拼命壓抑著不哭的淒楚模樣,感到很不舍。唉!再堅強的女孩,听到醫生不建議懷孕這句話,內心一定飽受沖擊吧。他很想張口安慰她兩句,但,轉念一想,還是決定閉嘴,留給她不被干擾的空間,好讓她把起伏不定的心情沉澱下來。兩人就這樣一路末交談地駛抵她家樓下,平井澤從後車廂取出她的行李箱,默默隨她上樓、開門,進入屋里。

「井澤,非常感測你這段日子以來對我的照顧,昨晚……呃……昨晚,我一想到今天就可以回家,高興到睡不著,這會兒覺得很困想小睡一下。」她害怕跟他多相處一分鐘,昨晚好不容易才堆砌起的決心會崩塌瓦解,趕緊委婉的下起逐客令。

「……」平井澤勾抬她的下顎,端詳她徹夜末眠所留下的黑眼圈,勉強同意道︰「好吧,你好好睡個覺,晚上我再過來接你去吃浪漫的燭光晚餐,慶祝你康復?」

「嗯。那麼,你七點來接我?」她朝他扯出一個甜得膩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借以掩飾心中挫敗到無以復加的破碎心情。

「一言為定,我們七點見。」他親吻她蒼白的臉頰,關上鐵門離去。

「井澤!嗚……」強忍的淚水再也抑不住淚崩,胡翾就抱著一盒面紙蜷縮在牆角,悲悲切切,邊哭邊抽面紙揩淚兼擤鼻涕……很快地就哭光一盒面紙,她把空盒于隨手一扔,止住淚,壓壓浮腫的眼窩,自言自語︰「我不可以蜷在這里狂哭,不然會來不及。現在……現在,我該收拾什麼?對!拿護照拿台胞證,接著趕去銀行提款,然後直奔松山機場臨櫃買機票飛上海投奔哥哥。」

她打開抽屜將證件跟存折印章放入皮包,轉身打量平井澤剛才拎進來的行李箱,想起醫生交代不可以提重物,她索性不帶行李了,換洗衣物和日用品什麼的,等到了上海再上街添購即可。胡翾戴上墨鏡遮住兩顆哭到紅腫似核桃的眼楮,踩著平底鞋,臨走前,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客廳,濃濃的離愁鋪天蓋地攏上她心頭。

「我就這樣未留下只字片語走人,對井澤會不會太絕情也太殘忍了?可是,若不如此,只怕我跟井澤的這段情將會剪不斷理還亂。」她把心一橫,決絕打開鐵門,未料竟一頭撞進平井澤的胸膛,她駭了跳往後彈開,瞠日結舌!

「你……你不是已經離開了,怎還在這里?」

「我也正想問你,你不是說你困了想睡覺?這會兒,拎著皮包要去哪里?」

「我……我……呃……我下樓去超商繳費。」

「繳費?把帳單給我,由我跑腿去幫你繳。」

「帳……帳單?啊!我說錯了!罷才我口渴想喝飲料,打開冰箱里頭空空如也,所以要去超商買飲料啦!」她笑得心虛極了。

「是嗎?」平井澤何許人也,豈是她三言兩語就可唬弄的。他一把搶過她的皮包,打開來逐一檢查。

「護照、台胞證、存折、印章?請問,從什麼時候開始,到超商買飲料要帶護照跟台胞證?」

「你胡說些什麼呀!買飲料哪需帶護照跟台胞證,它們只是湊巧擺在皮包里罷了。」

「貴人多忘事。你忘了,你手上的皮包跟行李箱都是我親自收拾的?里頭擺了些什麼,我心里一清二楚。」他不由分說,反手將推她入客廳,近乎粗暴地按坐在沙發上,嚴加拷問︰「我猜你打算來個不告而別,對不?翾,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

「……」被他一眼識破,胡翾無言以對。

「回答我,別裝聾作啞。」他不懂,這個不知好歹的女孩,他對她掏心掏肺,她居然拍拍就走?

「我會不告而別,那是因為我不想讓自己落到像婉芬那般悲慘的下場。」

「婉芬?」他腦中快速搜尋曾听過的人名,卻查無此號人物。

「婉芬就是馮媽媽的女兒啦。」她讀出他臉上的困惑。

「一下子婉芬一下子馮媽媽,翾,到底怎麼一回事?」

「這……昨天晚上,你開車回台北後,我想起住在養護中心受到馮媽媽諸多照顧,我即將離開,禮貌上應該去跟馮媽媽道別。就在我走到馮媽媽的房門口前……」胡翾馮媽媽和李太太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轉述一遍給他听。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會問醫生有關生育的問題。」他這才恍然大悟。

「昨晚我輾轉難眠想了一整夜,才打定主意,倘若醫生說將來我結婚後不宜生子,我就悄悄飛上海,讓你找不到我。等日子久了,你自然就會忘了我,哪知道一開門就被你堵到。對了!你不是已經離開,為何像尊門神守在門外?」

「不知怎地,我老覺得你好像有什麼事瞞著我,準備在暗中偷偷進行,所以才會守在門外。果不其然,被我堵個正著。」

「把我堵個正著又如何?也只是迫使我將不告而別轉為當面跟你提分手而已。現在,我已經把話說清楚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吧?我還趕著去機場呢。」

「趕著去機場?沒問題,我的車就停在樓下,我送你去。」他欲擒故縱的嘴角折出詭譎笑紋。

「你……」厚!連試圖挽留她一下的意思都沒有,就說要送她去機場?好像……好像巴不得她快走別留。照理說,他這麼做對決心要分手的她應該是正中下懷才對,可為什麼她卻覺得好悵惘好受傷?

「不過,得先繞路回我家拿我的護照和台胞證。」

「你拿它們做什麼?」她不禁怔住了。

「不拿它們,我怎麼陪你一起飛上海?翾,你的哥哥是你唯一的親人,我要娶你,當然得陪你飛一趟上海,當面向我未來的大舅子提親。」

「你……你這是在向我求婚?」她有點傻傻分不清。

「是。」

「嗄?這……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我為了不讓自己落得跟婉芬一樣的悲慘下場,才會選擇遠走上海,想借由時間和空間的距離來結束我們的戀情,這會兒,怎變成你要飛去向我哥提親?」她的計劃被他這麼一攪局,全亂了套。

「一听到你提及婉芬的悲慘下場,我就忍不住心中有氣。翾,你叫胡翾不叫婉芬;而,我是平井澤,不是婉芬那個花心又膚淺的老公,你何苦自己嚇自己,硬是拿不相干的閑雜人等的遭遇投射到自己身上?你這麼做,對你對我對我們的愛情而言,是莫大的羞辱。再說,一個男人真要花心搞外遇,就算老婆幫他生了一窩孩子,也照外遇不誤。」

「對哦!般外遇鬧婚變的男人,並非老婆都無法生育。真是的!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一語驚醒夢中人!胡翾打從听了馮媽媽的那番話之後,就一頭鑽進死胡同里,轉不出來,差點因而親手毀了她跟平井澤的這段美好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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