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蛐蛐儿娘子?!这么传神的形容,惹来一阵哄堂大笑。
“安子,你不要招惹格格生气,这样会让庄主左右为难。”刀疤三郎见墨白神情凝重,赶紧出面打圆场。
“都是你!都是你害我的!你害我成为全北京城男女老少的笑柄。”她气得浑身发抖,怒指着坐在身旁的墨白鼻子痛骂。
墨白好脾气地陪着笑脸。
“希罕个乌拉屁!凭程庄主风流倜傥的仪表,再加上数都数不清的财富,还怕娶不到老婆?程庄主,这个恶婆娘你干脆痛痛快快休了她,我安子向你拍胸脯保证,一定介绍一个比她美上十倍的温柔大美人给你。”平常沉默寡言的安子几杯黄汤下肚,不但话多,连胆子也变得忒大。
宝格格打从出了娘胎不曾遭遇过这种难堪跟羞辱,她大动肝火正欲冲过去找安子理论,没想到程墨白冷着俊脸,一把住她的手腕阻止她。
“放开我?!这浑小子嘴巴不干不净,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宝格格使劲儿想挣月兑,偏偏他抓得更紧。
“赫、舍、里,你贵为大清国的格格,不觉得失态么?!”程墨白的耐心已被磨光,板着脸大加训斥。
宝格格一时反应不及,怔楞住!他居然当着几个为非作歹的匪徒的面,厉声吼她?
孰可忍?孰不可忍?这口气她什么也咽不下去!
“你……你……”她煞白一张娇颜,气得说不出来。
倏忽——
安子的头一歪,整个身子摊软在地,接着是刀疤三郎,再接着是另一名歹徒。
三名歹徒一个个相继倒地。
“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宝格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花容失色,一头钻进程墨白的怀里寻求庇护。
“别怕!他们只是昏迷罢了。”他软言安慰躲在他怀里发抖的宝格格。
“昏迷?”宝格格抬起头,一脸不解地注视他。
“那麻酥鸡跟挂炉猪都掺了迷药。”他解释。
“啊?真的?你什么时候动的手脚,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
“不是我,是留园的李掌柜动的手脚。”“嗄?!”她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知道留园是我的产业之一么?”
“不知道。”她坦承,低下头才发觉自己仍紧紧抱住他,她忸怩地红着脸松手放开他,尴尬万分。
“你呀,也该多多花点儿心思好好了解你未来夫婿的产业。”
他故作轻松地打着,无可避免又换来她几个娇嗔的白眼。他笑了笑接着说:
“我旗下就有一家通宝钱庄,我为什么不使用自己钱庄的银票,反而用汇丰的银票?”他试探性地问她。
“为什么?”她直来直往的脑袋瓜里,实在装不下这些歪七扭八的思路,干脆请他直接说清楚讲明白。
“我是借此通知留园的李掌柜,我碰上劫匪了。那……我又为什么点了麻酥鸡跟挂炉猪?”
“那又是为什么呢?”她好奇心大作,心里不由得埋怨他真是故弄玄虚、不干不脆、拖泥带水,也不一口气揭晓谜底,害她干着急。
“我是利用‘麻’跟‘挂’两个字,暗示李掌柜在鸡肉跟猪肉里掺进迷药。”
“哦!原来如此。不得你不让我吃麻酥难跟挂炉猪,是我错怪你了。”宝格格这下子全明白了,她怪不好意思地说:“原来你是故意跟他们胡诌瞎扯一通……咦,其实你一点儿也不笨喟!”
“多谢格格夸奖。打从一开始我就必须跟他们装痴卖傻鬼扯淡,让他们疏于警戒,我们才有机可乘。”
“嗯!这其中拍案叫绝的,是你还让他们一手张罗酒菜,让他们以为酒莱根本未经过你的手,绝对没问题。难怪他们敢放心大胆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哼!这下子终于尝到苦头了吧!活该。”宝格格心有未甘地朝昏迷不醒的安子狠狠踢了一脚。
“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我估计这迷药大概只消一个时辰药效就退了。”
“好。”
墨白找来歹徒原先准备的绳索,将他们三个人的手脚相互牢牢绑在一起,谅他们清醒之后,一个也跑不了。
他牵着宝格格走出山洞,洞外早已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兮——”尖锐的呼哨声响彻山头,不一会儿工夫,旋风儿扬头嘶鸣,出现在他俩面前。
他扶她上马,随后自己再跃上马背共骑。他俯身轻拍马头温柔地说:
“我的好马儿,我们下山回家去。”
这旋风儿听懂人话似的,“答……答……”小跑着下山。
“程墨白,我想我必须向你致歉。”宝格格诚挚说道。
阵阵风吹拂她的秀发,淡淡的发香让紧贴在她背后的程墨白嗅着嗅着……一时闪了神。
“哦?!”他鼻翼歙了歙。
“我不该骂你是天下第一号大呆子,我收回我的话。”她眼波流转睇他一眼,由衷赞道:“你真是聪明哪!谈笑之间就化解一场危机,难怪你的生意经营得那么成功。”
“唉!是我贱骨头还是怎么着?为什么你指着鼻子骂我,我听起来浑身舒坦;这会儿你赞美我,我全身不自在哪!”
“你……”宝格格为之气结,本想回他一句“狗改不了吃屎”,想想还是算了。一面她得顾及自己的皇族身分,不宜说出这么粗俗的字眼儿;另一方面念及他好歹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是么?
她好生遗憾地遥望夜空,英雄救美理应是月光侠盗的拿手好戏,怎会落到这个嘻皮笑脸、游戏人间的浪荡子身上。
唉!美中不足。
旋风儿是程墨白重金从天山购得的骏马,平步如风。京城万家灯火的繁华景象已历历在目……他突然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就快到了,你怎么不走了?”她诧异地回望,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把戏。
“我心里有话,不吐不快。”他难得正经八百。
“有话就痛快出来,千万不要闷在心里。”
“关于斗蛐蛐儿娶亲的事……我是在无计可施之下才想出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我真的无心带给你困扰。”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满汉通婚虽早巳稀松平常不足为奇,但是,一个毫无官衔的汉族商人想要娶满族的格格为妻,依旧难如上青天啊!”
她默默倾听。
“其实,我大可花钱买个捐官来做做,可我不喜欢官场的苎文褥节;再加上我放荡成性,每天高卧至日上三竿才起床;真要当上官岂不误国误民?话说回来,我再怎么不才,也不屑花钱买一官半职,这点骨气我是有的,你明白么?”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话?”
“我要你明白,我是真心钟情于你,才会找机会跟宁王爷斗蛐蛐儿,也才会拿你当赌注。平心而论,我求亲的手段是不怎么光明磊落,但是,我若不出此下策,堂堂宁王爷会首肯将他的掌上明珠下嫁一名汉族商人么?”他字字句句情真意切。
“我……”她心乱如麻顿时语塞。她芳心早巳另有所属,怎能背弃自己的真感情委身与他?这对她跟他都是不公平的呀!
“你有心事?”他观察入微,看出她面露犹豫之色。
“我……我要下马。”他的柔情攻势再加上两人并骑靠得贴近,竟让她难以招架,忙不迭顺溜下马,刻意跟他拉开距离,保持滑醒。
她这点儿起心动念逃不出他精明的脑袋,纵然他心中有千百个不愿意,此时,也只好无可奈何地跟着下马。
“我真的不能嫁给你,我真的不能。”她仰起如花的脸庞,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心底的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