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艳吃了很迷你的一块以后,就推开盘子,眼睛继续对桌子中央那大半个蛋糕吃冰淇淋。
“跟后宫也不远了吧?”
恣然又切第二块,还比前一块来得大,全桌的女人都倒抽口气。
怎么?恣然以为自己又说了什么语惊四座的话,抬头才发现大家的眼珠子是黏在蛋糕上,不是她。
“不远?远得很!简直远死了!我明天晚上居然没人陪!”青艳喊道。
这是大消息,五个女人同步停下叉子,四张擦了亮红唇膏的嘴微张,第五张继续嚼,是恣然的。
“真的假的?”跟青艳同部门的小仙立刻求证。
“这种事若不是真的,我会无聊到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青艳嘴角闷闷地垂下,“当然,还有三个可以约出去,但都是劣品,除非世上只剩下那三个了,我才会考虑。”
青艳的追求者众多,当然让她倒胃口的也不少。但没半个可以吃吃饭充个数?那真是新闻了。
尤其,是余大美人的生日哪!
“怎么,明晚有球赛还是流行什么我不知道的怪病?”恣然问。
青艳嘟起迷人的嘴,“谁知道?我是好久没找人了……”
恣然看了看青艳,不知该不该在其它同事面前问“那个男人”的事。
那个男人明明有名有姓,还是“萧千为”这种比“余青艳』风雅百倍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青艳总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地叫,害得恣然也跟着“那个男人”起来。
“是啊,妳通常都不用特别去找的嘛,问题是那堆男人死到哪里去了?”小仙关心地问。
“我大概把他们踢得太远了,他们找不到回来的路。”青艳的表情其实不是太在意。“恣然,我们这堆里就妳单身,妳明晚陪我好了。”
死党生日,恣然当然义不容辞--尤其,又多了个打牙祭的借口。
一堆人叽叽喳喳地聊了办公室的新闻旧事后,恣然把蛋糕打包回家,其它人回去上班。
“我明天下班前再call妳!”青艳踩着好高的凉鞋走了。
第四章
棒天上午送个紧急件到公司后,恣然在不远的公车站等车要回家,又想起青艳所说的话。
昨天之前,她们大概有两个礼拜没见了,中间只接过青艳一次电话,报告了一堆和“那个男人”的事,说什么她没事就跑去找人家要吃的,还故意先把头发打乱、口红擦掉。
恣然想着,不禁微笑。不擦口红,大概算是青艳最大的妥协了。她敢打赌青艳去找“那个男人”的时候,脸上从眉毛到眼影,所有精致的化妆半道都没少,只不过没有口红而已。
但恣然还是有些意外,青艳会给那个男人如此特殊的待遇,竟愿意以自己心目中“不够完美”的面目见他。平常青艳一定要打扮到自认完美了,才愿见人的。
恣然摇头。青艳爱美是她的自由,如果为了男人而硬要改变,爱情不就等于有所牺牲?
为什么要牺牲?爱情如果不能让人忠于自我,有什么好?
“妳常常和自己辩论吗?”身边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吓!忽然看到渊平脸部的特写,恣然差点抛下手里的车票。才刚想着情呀爱呀什么的,这个男人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见鬼了!
“渊平!”
“对不起,吓到妳了吗?我看到妳忙着自言自语,连错过公车了都不知道。”
他一身随意的打扮,T-shirt加牛仔裤,看起来跟学生时代一样年轻,此时正俯首看她,打趣地微笑。
“真的?”
恣然喘了口气,不怎么在乎公车跑了,但遇上渊平时那种奇异的心跳感又出现,让她一时失了镇定。
“妳交了差正要回家?”
“是啊。你又怎么会来这附近?”
“来这里一家印刷公司谈出版校刊的事,路过正好看到妳。”
“喔。”
她点点头,眼睛往他身后飘,忽然希望下班公车不要拖太久。
她是不是……不怎么高兴碰上他?渊平不禁要这么自问。她和往常有些不大一样,似乎有些毛躁?
渊平暗笑自己,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恣然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我能陪妳搭公车吗?”
恣然眨了眨眼,“你也搭这班?”
“搭这班的话要转车,不过总是同一个方向。”
虽然知道她很可能会利用他的话来婉拒,渊平还是诚实地回答。
“你没开车?”
恣然有些意外,她认识的男人很少愿意搭公车的,就算要挪用买房子的预算,也不惜砸钱买车。
“没那么多钱,”渊平耸肩,“公车很方便啊。”
恣然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他没说什么“找停车位太麻烦”之类比较不丢脸的借口,真令她耳目一新。
这个男人……令她耳目一新的次数太多了,她脑中又警钟大响。
“这公车站是开放给大众的,当然随你搭,不需要我的许可。”
她俏皮的语气没有唬住他,她是在用言语来化解可能的亲密气氛,渊平在心里叹息。
“妳最近好吗?”
十几天没见了,他觉得似乎更久得多。
恣然有些踌躇。老实说,这两天她愈来愈觉得自己该去他的菜花学校报到。接下他的案子以后,她很用心地研究他给的资料,研究的结果是领悟到对学校的了解实在不够,而好奇心简直快暴涨开来。
“还好。”她回答,终于决定了,“你现在是要回学校吗?”
“是的。”
“那我可不可以跟去参观一下?我知道应该先跟你约好……”
“不,我不是说了吗?我们随时都开放。”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喔,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发现自己移不开眼光,像被他的眼睛锁住了。
非常、非常让人没有安全感的现象,但自从和他“重逢”以来,她已慢慢习惯这种感觉了,姑且归类为“渊平感”。
“妳觉得我给妳的那几篇文章怎么样?”
有正事可谈,她大大松了口气。
“现在教英文,不是生活教学法,就是准备英检法,你的选择似乎都不是,根本不是用教的。”
“这还是妳教我的。”
“我?”她奇怪地看他。
“是啊,”他的笑容近乎宠爱,“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女生告诉我,人生该学的,去活就学到了。如果我们需要学英文,应该也要先模清楚到底是基于什么需要,不然学什么呢?所以我的英文老师是和中文老师一起上课的--如果那些算是上课的话。”
那几篇文章的主旨,是语言的学习不应该、也不可能和生活分开,因此坐在课堂里是学不到的。要想看懂英文的电影,就去看电影;要想用英文问路,就和英文老师同车,一边问一边开。
这种想法,和恣然的不谋而合。他怎么把她古早以前的话都记得这么清楚?
“原来又是我这个大嘴巴啊?”恣然自嘲,脸不知怎地有点热。
“妳是我人生的启蒙导师喔。”
“少来了!”
恣然的脸真的红了--上次脸红,大概是出生时哭红的,以后再没有脸红的记录。
居然教姓渊的给破了!
渊平瞧着她,心跳得很不规则、很不听话。
她的这一面,因为是他未曾看过的,让他备感珍惜,也……不知所措。
她一向淡然,因而给人孤傲之感,对于旁人的赞美之词,通常只有不耐烦的神情,但此刻的她,几乎是……很高兴的样子。他可以这样以为吗?
他是真心诚意的,半分也没夸张。他并未特意朝她当年的主张去活,但他的视界被她打开了,人生因此走得不同。
即使没有时时念着她,他吸取了她那种“人生在我”的霸气,不曾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