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情敌出现未满半年,你们结婚却已近两年,在那之前你已对仓铭不闻不问,淡如陌人了,不是吗?”
在那之前?!我抽气,失态地瞪她。她的语气含有透彻始末的笃定,为什么?仓铭向她抱怨我们夫妻间的私隐?我突然不安了,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故作潇月兑地笑,满不在乎地移离视线,掠过后视镜,里面清晰影映出的却是我苍白的面容、牵强的笑容,仿佛被无情地撕扯了表皮,曝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的血肉,触目惊心。
镜中所现何人?我震惊。狄珩琪十指紧扣方向盘,压抑的姿势似随时会将它拔离操纵杆,终于……
“沉默!沉默!又是沉默!沉默表示什么?逃避?回避?还是根本无所无谓?”
“没,不……表示什么……”我咬牙迫自己镇定。
“不为什么!不表示什么!平筱,你真那么大肚大量?或是淡漠?无所谓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无所谓拥有不完整的爱情,更无所谓即将垮台的婚姻?平筱,你不再爱仓铭了吗?或是从头至尾,从未真正爱过,结婚后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后悔了?”狄珩琪单手捉住我的手臂,指甲深深嵌入我的肌肤,“仓铭包养情妇,你不闻不问,无动于衷;仓铭彻夜不归,你高枕无忧,安心入眠;你究竟想做怎样的妻子,究竟意欲何为?平筱,回答我!”
“珩琪,你看路,专心开车!”我惊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车流高峰的中午,狄珩琪竟然单手驾驶,并且分神驾车?当车头失控向右急靠,险些与一辆福田亲吻时,我几乎昏厥,狄珩琪却认定我又开始惯用回避政策,气上加气。
“他的工作是否顺利,是否遇上麻烦,开心或是不开心,你可有寻问过、关心过?昨夜他为什么酗酒,烂醉如泥的原因,你想要了解吗?最终为何由我送他归家,你是不愿问、不想问,还是连探究的意图也没有?”
她越说越急,越说越大声,突发而起的激愤令我无从招架,只能退。奔驰在车道里扭曲前行,前后左右的警示鸣笛声震耳欲聋。
我苍白了唇,极力抑制颤抖,“你了解的,我本性如此……”
“本性?我不了解!哪个才是你的本性?恋爱时的纯真、热情,还是结婚后的冷血、残虐?”
我怔了,傻傻地盯着狄珩琪坦然厌恶情绪的漂亮脸孔。冷血,残虐--她竟用这两个可怕的字眼扣在我身上?
她不是一直站在我这边,替我打抱不平,替我埋怨仓铭的吗?怎么突然间黑白颠倒,泾渭交错了呢?天地在翻转,我的镇静、坦然、无所无谓在一瞬间被击垮,身体似被突然抽空般月兑虚,连呼吸也紊乱了。
“……你,指责我?”
狄珩琪从激荡中冷却,从混乱中清醒,失措半晌,回神时突然急打方向盘,奔驰游离车河,在路边停靠下来。
她跳下车,把我也拖出车外,指着马路对面。
“还记得它吗?那家令你无处可藏的水晶屋?”
顺她的手指望去,我的胃部猛一阵痉挛,一股令齿根也颤抖起来的温暖徐徐注入,杂乱无章的心顿然平静,垂死挣扎的溺水者抓到了柔韧的指尖。
明净透彻的玻璃橱窗,我眼瞳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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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仍在灼烧,却不知是因为血流逆转,还是出于女孩本能的羞涩,日光照射,意识昏眩。
“还好吗?能不能走路?刚刚你流了很多血啊!”
“鼻血而已,不碍事的。”
昏眩--原因之一,刚才为止血而长时间朝天仰脖的缘故;原因之二,有些羞于启齿--仓铭抱着我从办公室到医务室,直至鼻血止住,仍未放手,想不晕都难。
“怎么不碍事?瞧你东倒西歪,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样子。”狄珩琪断定我归属老弱病残类,小心翼翼地搀扶,紧紧地挽着腰的力量,夹得我生疼。“平筱,你把我吓坏了,怎么好端端地会流鼻血?是因为赶新合同通宵熬夜,累了?还是身体本来就不舒服?”
“啊?嗯……”我含糊蒙混。
鼻腔里已经没有潮湿的感觉,炙烈阳光下流动的风将最后一丝血渍蒸发,燥燥地,似会随时裂开。忍不住用手背揉,刚沾上鼻尖,“啪”的一声被狄珩琪击落。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才止住的鼻血,被你用力一揉,又会再冒出来。”
“怎么可能!会流鼻血又不是因为内膜破掉,而是因为……”我蓦然打住。
“因为什么?”狄珩琪打蛇随棍上,表情诈得很,“我就觉得奇怪,你来时还好好的,怎么一进仓铭办公室就出问题?”
“什、什么啊?”莫非她看出了端倪?
“嘿嘿,看仓铭抱你冲出办公室,一脸惶恐、焦急的心虚样,就知道其中肯定有鬼。”狄珩琪豪爽地拍拍胸脯,“平筱,不用怕,偷偷告诉我,仓铭是不是对你公抱私仇?威吓你?骂你还是打你了?你是不是因为受惊过度才会流鼻血的呀?”
倒!
“你你你,乱讲!流鼻血完全出于个人原因,跟仓铭半点关系也没有,更何况,他是你的上司,你怎么诽谤他?”我激动地跳起来,为仓铭辩驳。
“别激动,是我不好,我卑鄙、我小人、我道歉,只是你千万别激动,再流鼻血,仓铭会拿我开刀!”狄珩琪又赔笑脸,又拍脊背,安抚我的情绪。
“珩琪,放开我,我自己能走。”由于我与她的身高差距,她搂我腰时,正好将我埋入她的怀里。来来往往的行人擦肩而过,都拿奇特而暧昧的眼神瞅我们。
“不放!不把你安全护送『悦君』,仓铭还是会拿我开刀。若不是临走时业务部的姜弦有紧急事件汇报,他会亲自载你,比我更『温柔体贴』喔。况且,嘻嘻,托你的福,我今天可以跟着大快朵颐一番,『悦君』的药膳可是出了名的味佳且名贵,奢侈的享受呢。”
“托我的福?”我不解。药膳又是怎么回事?
“嘻嘻,将功补过,替你清热降火罗。”狄珩琪笑得坏坏的,“工作时的仓铭极为『狰狞』吧?”
“啊……”我傻眼,莫非仓铭以为罪责在他?
“只是,仓铭暂时不能走,你却为何拒绝我们开他的车?还反驳他、顶撞他,若非今天他做错事,心存愧疚的话,嘿嘿……”
“哪有顶撞?商量而已,说得仓铭多野蛮,不讲理似的。”什么秘书嘛,“况且你把车子开走,仓铭怎么办?难道让他步行不成?”
“唷,很体贴哩。”狄珩琪故作暧昧地睨我。
脸蓦然通红,我支吾道:“我们坐计程车也一样啊。”
“那他坐计程车去岂非更一样?”
“狄珩琪!”
美女笑弯了眼,“傻瓜,坐什么计程车?仓铭的紧急事件没那么快解决啦,不如我们步行,顺便逛逛沿路的精品店,没准会有意外收获。我买杯水给你,多多补充水分,鼻子就没那么干燥了,还可以清肠胃,为稍后的药膳做前期准备。完美的计划吧?就这么决定。”
兴致一来的狄珩琪,十头牛也挡不住她的去路。就见她时而冲进店里掏宝,时而对着橱窗里的服饰评头论足,连矿泉水瓶也因无多余的第三只手而丢给了尾随的我。一分钟前把我保护得跟世界文物似的,一分钟后便被琳琅满目的服饰引诱,将我抛到了九霄云外。虽然女人的贪嗜显露无疑,却不失她爽朗可爱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