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解释!”叶漠厌倦地越过这名记者。根本未作考虑便留下淡淡的一句供人回味。解释?愚蠢的要求!
“不解释?算是默认吗?”记者见他欲走,岂图用最偏激的定论逼他回头。
“见仁见智!”他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不容身后的男子再有张口的机会。
“这么不合作的回答方式,恐怕明早各大报刊的经济版头条除了你的大幅照片外,更会配以整版的文字烘托气氛。这便是你的经商之道吗?鹤立鸡群地显示自身的独特?难怪如今商界,身价最高的黄金单身汉非你莫属,而无论是经济版还是娱乐版的记者,对你——‘丰程’的叶当家最为感兴趣。”傲气的女声跟着叶漠跨出门槛,任合上的门阻隔去室内的喧哗。一身质地昂贵的黑色晚礼服勾出完美的线条,由浓妆饰缀的俏脸彰显骄纵的气势,“而你又将与之合作的‘培亚’企业摆在第几位?你的态度离开简直……是对我们的侮辱!”
“湛小姐对我们家叶漠有兴趣吗?”刚安抚完正替他善后的邝涧,随之跟出的叶之便瞧见了这一幕,笑着替叶漠接上话题,否则,这位“培亚”总裁的大女儿、现任总经理之职的湛瑛小姐会受到更大的“侮辱”。
“胡说!”湛瑛轻叱,退后半步时,眸光滑过叶漠。
“那为什么适才仍在主席台前与人交谈的你,会在叶漠离开的瞬间跟出呢?”叶之不怀好意地笑。
“你!”始料未及的湛瑛像是被抓到把柄般刷红了脸颊。怎么可能?这样不经意的小动作也会被他捕捉。
“湛小姐这样严厉的口气是不是意图留下叶漠?唔……要不借你整个晚上,以此证明‘丰程’的合作诚意?”暧昧地朝她挤眼,话中另有所指。湛瑛意欲为何,旁人看得分明。只有她,直到现在仍持着这分自傲凛然地在叶漠面前假意清高。怎么?这样卓越的女性魅力会显得与众不同些吗?也许!只可惜,她用错了对象。
“你……变态!”果然,清高得如圣女下凡。呵!
叶之已经笑弯了腰,而湛瑛更是铁青了脸恨恨地瞪眼前这个没教养、也没风度的男子。
望着这一出闹剧,叶漠倦得连站立的气力也没有,沉默着坐上车。他需要安静!
“去看她吗?”叶之支撑着车框,看来永远也没有正经模样的俊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不管怎么说,害她入院的是我们。叶沙特意交待,探望时代他问个好。”
至少那个慧黠的女孩不会让二哥累,叶之想着,却没有说出来。拍拍车顶,退后一步,也拦去欲趋前的倩影。
她?她!叶漠的指尖习惯性地抚过眉端,似梦非梦的恐慌又有些蔓延。不做声,摇上车窗,车子优雅地滑入夜色。
“她——是谁?”隔了好久,湛瑛满含妒意的声音才传来。她的冷、她的艳、她的卓越竟得不到叶漠的一点注目?他可知道,在她身后有多少富家子弟等着与她攀亲?而他,竟对她不屑一顾到这种地步?
“趁陷得还未太深,赶快转移目标去其他男子身上,你不适合他,懂吗?”叶之略带邪魅的笑容在夜色中有丝苍凉的味道,“叶家的男人对带着面具的女子没多大好感!”
挥一挥手,叶之隐入黑暗,留下湛瑛独自凝思那个词——面具!
她是树的精灵吗?仅见她两次,每一次都有植物陪衬。她仿佛应合着各类树不同的姿态,来到这个世界旋舞。如昨日金黄杏叶中的俏,及今夜青涩古槐下的——雅。
柔和的月光铺满小径,而她,就坐在小径的末处,一棵古槐下的石椅上。长长漆黑的发垂落胸前,雪白的睡袍紧裹纤细的身材,只有美丽的脸在月色中更显透明的苍白。她正手持一本书,借着昏黄的路灯翻阅,偶尔会有飘忽的笑闪过,令寂静的夜色无端荡起一片波澜。而叶漠,就随着它缓缓浮近她。
听到脚步声,让原本沉浸在文字的缪萱有丝震动,正巧有片槐叶飘落,悬在她的发梢,她轻轻捏下,吹落粘在上面的细小尘土,才将它夹入书中,合上书平放身边,站起身,面对叶漠。在她起身的间隙,叶漠的眸光漫漫扫过,看到书的封面——《七里香·席慕蓉》。
“你看来好累,才工作完吗?”压制下欣喜,缪萱不随他的眸光移动,只看他的脸。静静地听他呼吸的声音,感到心脏在异样地抽动。两个小时三十五分钟的等待并非在他到来的那一刻结束,而是——开始!
“只是一个宴会!”他简单地作答。
“噢——那你一定做了逃兵!哪有宴会在八点以前便结束的?”缪萱轻轻地笑,绕去他身后。沉默而内敛的他神秘得如谜一般,是让爱幻想的她无法抵制的魅力,“是那些带着面具的人及嘈杂的环境让你逃开的吗?”
叶漠霍然转身。而缪萱笃定了他会被触动,对上他眸子的同时,唇角勾勒一抹慧黠的笑。那笑容美得足以夺去观者的呼吸。
“我猜对了?”她歪一歪头,长发拂动,“不过,我宁可相信你是为了来看我而早退的。”
她怎么可能看透他?无视他淡漠的表面,直达内心。敏锐狡黠得让他他来不及整装便被攻破一道防线。幸好她不是“丰程”的劲敌,否则,他一定会考虑先下手为强。只是,老天妒忌她的完美,硬是在出生时给了一颗残缺的心脏,修补后仍必须在死亡线上徘徊。她能活到几时?
“你呢?已经可以下床了吗?心脏……”
“嗳,我的心脏残缺,脚可没断噢!”她盈盈地旋身,表明自己的完好无损。别过脸去,忍不住偷笑。其实,二十年的病历经验早让她学会怎样控制情绪,让心脏正常搏动;而经常入院的原因是——她的秘密!有一天他会发现吗?也许!当他足够在乎她时,他会发现存在她身上的异样状况。“我甚至能猜出医生对你说话时的表情,很担忧,很沉痛的样子——‘她的心脏很虚弱,再不注意保养,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还未说完,缪萱已嘻嘻地笑开了,“所有的医生都一样,喜欢小题大做。其实,是早习惯的老毛病了,何需担心。”
是吗?何需担心?是不是已习惯到了如母亲一样,等待死亡?叶漠冷下心情,替她拿起书,朝小径深处的病房大楼走去。这么晚,她该睡了。
“你的父母正在苏丹。叶沙交待,在你住院期间,一切由我代劳。”他传达。
“他不交待,就不该由你代劳吗?害我入院的可是你呀!”缪萱小跑步地跟上,与他并肩而行。不经意间瞄到他握书的手,好大也好宽,若那书换成她的手,定会完全没入他的大掌之中。又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咬一咬唇,她好无聊,竟开始嫉妒起席慕蓉的诗册来,“请我父母来替代,一定很让你们无可奈何吧?毕竟一个才现世的小丫头比起主持一家大企业的总裁要好摆平得多。不过碍着叶沙的势力,再怨恨夺主的缪臻,他们也不敢有所表现,惟有听命的分。只是,事情——”
“昨天你说不认识叶沙——是我听错了?”阻断她的语句,叶漠挑眉。
“没有听错!是我说错了!”用指尖卷起发梢,缪萱甜甜地微笑,知道逃不过叶漠的缜密思维,只好老实交待,“缪臻留在香港的最后一晚,我见过叶沙。撒谎——只是不想被搅入浑局。况且,这件事本就因我那贪婪的双亲而起,于情于理都该由他们亲自解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