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吗?”他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疲倦的他还是那么好看,涂茹几乎不敢直视他的侧面。“我认识你一个月就想娶你了,我们还是谈了快四个月的恋爱。这样算快吗?”
完全没料到会听到这么爆炸性的告白,涂茹整个人都傻了,连车子已经停在她家门口了都不知道。
他带着笑的吻很轻、很温柔地落在她唇上,试图把她拉回现实。
“你可以考虑看看吗?”耿于介请求着。
他温暖的眼眸望着她,让她全身像是泡在暖洋洋的酒里。
带着微醺的恍惚感回家,那天晚上,涂茹本来以为可以睡得很好,结果并不然。因为她作了梦。
梦中,她是个快乐的新嫁娘,身边良人英俊挺拔,深情款款。她一身华丽白纱,挽着坚实有力的手臂,在祝贺宾客羡慕的眼光中,缓缓步上红毯。一切都很完美,她却老觉得有什么不对。
到底是什么不对呢?明明应该什么问题都没有,美梦成真,结局圆满,王子与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呀……
“裙子破掉了啦!”刺耳的尖叫划破背景轻柔的古典音乐,涂茹连在梦中都觉得一阵刺骨的惊慌开始蔓延,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背后流下冷汗。
“破那么大一个洞你还敢穿!哎唷!丢脸死了!雹医师怎么敢娶喔!还不赶快月兑下来我帮你补!”她母亲尖锐的嗓子喊得好大声。
怎么办?大家都看见了。
涂茹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羞愧欲死。是为了后面破了大洞、连都露出来的白纱?还是因为尖声斥责、毫不留情的母亲?
从恶梦中惊醒,她猛然坐起,拥着棉被,不断发抖。
“姊,你怎么了?”从小到大都跟她分享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的妹妹涂芬,此刻也被吵醒了,翻身,带着浓浓睡意,模糊问着:“你作恶梦吗?”
姊姊一向浅眠,一点小事都能让她辗转大半夜,其实涂芬也习惯了。只是这段时间,涂茹几乎每晚都这样,涂芬不得不担心。
“你又睡不好?要不要喝杯牛女乃?”良久,涂芬没听到回答,也坐了起来。
房间很暗,姊妹俩在床上坐得很近,涂芬听见姊姊的呼吸浅而快,忍不住伸手碰碰涂茹的臂。
“我……没事。”涂茹好半晌才说。
“没事就好,赶快睡吧。”涂芬又躺了回去。“你明天还要上班,我早上也有课。最近你常常睡不好,害我也……”
在妹妹大大的呵欠声中,涂茹冷静地宣布:“小芬,我可能要结婚了。”
“什么?”这一惊非同小可,涂芬马上睡意全消,笔直弹坐了起来。“姊,你刚说什么?!”
黑暗中,只有走廊留的小灯泄漏微弱光线,涂芬努力想看清楚姊姊的表情,看她是不是睡昏头了,还是在开玩笑。
不,不可能,她姊是她见过最端庄正经的女生,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所以,这代表……
“耿医师向你求婚了?”心念一转,涂芬陡然兴奋起来。“什么时候?今天吗?他怎么说的?有没有很浪漫?有没有玫瑰花?有没有下跪?你怎么回答的?天啊,老妈明天大概会去买鞭炮回来放!”
涂茹按住有些忘形的妹妹。“你不要叫,大家都在睡觉……”
“姊,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涂芬抓住姊姊的肩膀猛摇起来。“天啊姊,耿医师那么帅,他们家又有钱,你好幸福喔!”
“小芬。”涂茹略略提高声音,试图阻止。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四下俱静的凌晨,交谈的话声,加上妹妹的吼叫、咯咯的笑声,已经把隔壁房间的父母吵醒。
涂父是小学校长,涂家住的是略陈旧的日式宿舍,壁板很薄,就有这个坏处。
“你们不睡觉在吵什么?”母亲在隔壁房间不满地骂过来。“半夜三更的,明天都不用上班上课吗!”
“姊,你说啊,赶快说啦!”涂芬一个劲儿的催,看涂茹迟疑着不肯开口,索性拉开嗓门帮忙。“天大的好消息!姊要嫁啦!雹医师向她求婚了!”
这一听,乖乖不得了,简直比互助会的开标还让涂太太关心,只听她砰乓下了床,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三步并作两步的,奔过走廊,冲到女儿房间,劈头就问:“小芬你说什么?真的假的?”
“真的,不信你问她!”
日光灯被母亲啪的一声打开,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眼,涂茹反射性地遮住眉额。
凑到面前的,是母亲那张很平凡的中年妇女的脸,犹有睡意,却热切渴盼得让人心惊胆跳。
“小茹,你说,耿医师说要娶你了?”
她的手臂被母亲紧紧抓住,吃痛之下,她往床里缩了缩。
“是真的要娶了,还是随口唬你一下的啊?”她父亲慢吞吞地走到房间门口,一脸懒散睡意地问。
“有没有说结婚之后住哪里?要搬出去还是跟他家人住?”
“他妈妈死很多年了,应该没有婆媳问题吧?”
“那婚期大概什么时候,他有讲吗?大概想请多少人?”
“吵什么啦,半夜不睡觉!”连小弟都起床了,很不高兴的用力敲着壁板,要大家安静。
涂茹被排山倒海而来的问题轰得头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一场梦,会变成这样的情况。
望着眼前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家人们,在凌晨两点多,聚集在小小房间里的荒谬情景……
她突然觉得,这一切,根本也是一场梦,只是她还没醒来而已。有一天当她醒来时,一定会觉得很可笑吧。
第三章
钻戒,五十万。
婚筵,订了八十桌。
婚后住的新房,是耿家早就准备好要让耿于介婚后搬进去的,光是装潢就花了七百多万。
未来的公公送一辆宾士车,说是给她代步,两百五十万。
男方给的聘金嘛,多得不好意思说了。
女方带过去的嫁妆?就是她一箱又一箱的书。
以上,是她母亲不断在电话中或言谈问向亲友炫耀强调子一遍又一遍的、数字丝毫不差的内容。
确实,一切像是一场梦。
连看多了小说、深知幻想与现实差距有多大的涂茹,都不得不承认,这简直像是灰姑娘遇上王子之后的剧情。
她有时会捏捏自己的大腿,测试看看会不会痛,会不会突然醒来。睁开眼睛,她还是那个最平凡的女孩,闹钟响了,该起床梳洗换衣服,准备去学校。
事实上,她根本不用去学校。那个寒假,涂茹就辞职了,专心准备结婚,做耿太太。
试婚纱的时候,涂茹在晶莹明亮的穿衣镜前不断的回头检查,老觉得后面会破一个大洞。频频回首,简直到神经质的地步。
“怎么了?”有力而温暖的大掌按住她的肩,低沉的嗓音温和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百忙之中,依然抽空陪涂茹试婚纱的耿于介低头看着未婚妻。
端庄娴雅的涂茹在白纱的衬托下,显露出平常没有的妩媚。只是,她眉宇间始终有股说不出来的迷茫,好像对什么事情不确定似的。
涂茹的五官严格说来并不抢眼,可是,她的温婉典雅,却让人移不开视线。
尤其,她右眼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痣,被白净的肤色一衬,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就紧紧抓住雹于介的视线。
他发现,自己居然有股奇怪的冲动想要靠过去,亲吻那颗被笑称是爱哭象征的小痣……
涂茹大概完全不知道他的绮念,否则,不会那样仰着头静静看他,毫无戒心。
“我只是怕……后面有什么不对,我看不见。”涂茹忧心忡忡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