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一个年轻的男孩……带着一丝羞涩的诡异微笑,和发红的耳根……
项名海模糊地意识到,那个神态,一定有些什么不对。不过,他心念才一动,便硬生生打住,告诉自己,应该是想错了。
是想错了吗……
那个下雨天之后,已经不止一次,在学校里看见何孟声跟李宗睿走在一起。李宗睿是住校生,然而何孟声不是,但是晚自习结束之际,项名海碰见好几次,这两位校内风云人物一起离开教室大楼。
严格说起来,这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只不过……项名海一直记得,那个下雨天,何孟声俊秀的脸上,那抹神秘的笑意,和他微红的耳根。
“何孟声最近在家……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项名海的问题月兑口而出,何岱岚一听,脸上的微笑便僵住,神色有了微妙的转变,开始戒备:“为什么这样问?”
项名海感受到她的警戒,放慢了脚步:“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
“你不像是会随口问问的人。有什么不对吗?”不愧是民意代表,一有疑惑,咄咄逼人。何岱岚丝毫不放松,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盯着项名海。
“真的没什么。只是想了解一下学生在学校以外的生活。有没有按时回家、是不是跟不良份子来往、有没有交异性朋友之类的。都是例行问题。”
“我们家在这方面很严格,年纪还小,怎么可能让他这样。”听他这样保证,何岱岚又稍稍恢复了开玩笑的心情:“他一向都很守规矩啦,朋友也不多的样子。本来我还担心他会交一堆女朋友……毕竟他从国小开始,就有好多女生喜欢他,不过幸好,到现在都还没给我开始乱搞。阿弥陀佛。”
听到这里,项名海忍不住又看她一眼。
“我觉得你有话没说出来。”何岱岚观察着他,直串提问:“到底有什么事?孟声有什么不对?”
“没事。”项名海谨慎地说。
“有事的话,你会告诉我吗?”
项名海望向面带忧虑的她。那张眉目秀丽,总是焕发出一股特殊光彩的脸蛋,为了侄子,此刻流露着深切的关心与担忧。她的语气,带着令他无法拒绝的一丝乞求之意。
“会。”他的允诺简洁而有力。
那样慎重其事的响应,让何岱岚突然一阵感动。
这个男人,浑身上下不见一丝飞扬跋扈。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散发出沉稳与笃定的气质。话不多,却每一句都斩钉截铁,正正经经。
在政坛,看了太多或浮躁虚华,或油腔滑调、短视近利的男性。眼前的项名海,无疑是个完全不同的类型。
彷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走出来的,端正、一板一眼,就连他穿的衣服,都好象每天在衣柜里列队操练过一样,整齐得不见一丝折痕,精神奕奕。不管是在学校,在郊外,还是在金碧辉煌的饭店看到他……
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笑呢?
简直像是古代的美女一样,一笑倾城;甚至,像包公一样,一笑黄河清……
他还没笑,倒是何岱岚自己想着想着,笑了出来。
眼看那双明亮眼眸又染上鬼灵精的笑意,项名海马上再度进入戒备状态。
“有什么好笑?”
“我只是在想……”不太亮的路灯下,何岱岚边说着,边偏头打量一下面前的男人。笔挺的白衬衫,打得无懈可击的银灰领带,衬得那身铁灰西装更是熨贴,他的身材越发修长挺拔。
她含笑的目光又落到他喉头,才几秒钟,项名海马上反问:“想什么?我一点也没有窒息的感觉,谢谢。”
“我都还没问呢,你干嘛这么紧张?”何岱岚简直想伸手拍拍他的手臂,要他别紧张。
不过这个看似无害的动作,却让她犹豫了。
她居然有点赧意,刚刚抬起的手又垂下,握住拳,感觉手心有点潮潮的。
想教人家不要紧张,自己却莫名其妙地有点紧张起来?
真古怪。
“妳对我的西装好象有意见?”项名海看她低着头,老觉得她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忍不住皱眉说:“我承认,我对服装的品味,可能没有妳这么……独特。”
听懂了他的意思,何岱岚倒是毫不为意,笑着拉拉自己中国风缎面上衣:“你说这个啊?这是工作需要,不得不穿成这样,你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笑我。”
“我没有笑妳。”这是真的,项名海绝不是话中藏刺的那种人。他依然浓眉微皱,不太了解地继续盯着面前娇小窈窕的身影:“只是,一般年轻女孩……不太会选择这样的衣服与配色?”
明亮的大眼睛抬起,与他对视。眼眸中闪烁诡异的光芒:“一,我不知道项主任也注意年轻女子的穿著。二,我已经不算太年轻了。三,这是工作需要,我刚刚说过了。”
“妳去议会,需要穿这样的衣服?”
她盯着他,确定项名海完全没有调侃的意思,英俊的眉眼问是单纯的困惑,她唇际这才扬起笑意,爽朗解惑:“你知道歌手出专辑的时候,有所谓的打歌服?上节目的时候,都尽量穿同样的衣服、做同样的造型,以求与其它歌手有所区别,让听众容易记住。当民意代表也是一样的,要有一个让人能够记住的特征。所以喽,这就是我的打歌服。要穿抢眼、特殊、别人没有的,让他们能记住我。”
“我以为身为一个年轻貌美的女议员,就已经够抢眼、特殊了。”
一张巴掌大的粉脸突然又涌起淡淡红晕,幸好在夜色的遮掩下,项名海应该不会发现。何岱岚只觉得双颊发烫,刚刚喝下去的酒似乎现在才开始发挥后劲。
“妳在不好意思吗?”抓住她难得的词穷,气定神闲的低沉嗓音,这才不疾不徐地展开延宕多时的反击,用她刚刚取笑他的话,还治其人之身:“难道没有人告诉过妳,妳是个年轻貌美的女议员?”
“有。”何岱岚暗暗深呼吸一口,试图乎缓有些失序的心跳。
“谁?”项名海的薄唇,终于扬起浅浅的弧度:“不会是我吧?”
“不是。”何岱岚咬住自己即将泛滥的笑意,半晌,才说:“我当选以来,所有报纸或杂志报导到我的时候,几乎都会加这一句。”
昏暗路灯下,迷蒙夜色中,面对面分立的两人,脸上都带着微妙的浅浅笑意。
眼眸里,都流动着面对势均力敌对手时,才会产生的谨慎的惊喜与防备。
第四章
打歌服吗?
那个奇怪的理论,开始在项名海的脑中产生作用。
巡堂的路上,他总是不疾不徐穿梭在校园中,锐利的眼眸把一切尽收眼底。早自习时巡一次,下午第五节再巡一次,最后是放学后晚自习前,去住校生活动的范围巡一次。一天三次,准时而规律,简直像报时一样,钜细靡遗,从没有例外,丝毫都不可能遗漏。
而现在,他开始注意到所谓的“打歌服”。
斑一七班的导师不论天气冷热,脖子上总会打一条丝巾。高二四班的导师,则是一定带着一把黑色雨伞。高三九班的导师有个很大的咖啡色公文包,大到好象足够把全校三个年级的周记都装进去。
诸如此类,项名海发现,这样的制约还真的有点效果。他无意中看到黑伞,就想到高二四班的导师,连带想到他童山濯濯的头;看到咖啡色公文包,也会想到那位好象快被公文包压垮的瘦弱老师。
包有甚者,他每天下班要离开学校时,来到办公大楼地下停车场,教职员车子总是剩下寥寥几辆,停在他旁边的是坐镇晚自习的董老师的车,车内悬着几个中国结当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