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头,高大健朗的牛世平正闲闲倚在办公室门边,俊脸上带着愉悦笑意,堪称春风得意。
“听说你们进展得不错?”一向话不多的胡骏杰,对于这一对,其实是非常乐观其成的。他忍不住扬起嘴角,温文询问:“现在怎么样,有什么打算?”
“不会吧,老胡,不会是你来鼓励我勇往直前吧?”牛世平大笑起来。“你没忘记你当初让我们多努力,用了多少方法,才让你能下定决心,跟刘医师……”
“对,所以我现在要好好报答两位。”胡骏杰也流利地接招:“你已经追这么久了,不可能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对吧?什么时候打算更进一步?”
“快了。”牛世平这才收起那带点调皮的笑,显露出乎常妥善隐藏在开朗阳光外表下、极少见的认真笃定。他淡淡说:“就快了。”
其实田可慈有些时候非常痛恨自己莫名其妙的正义感,和忍不住想多管闲事的个性。
就像此刻,她结束了基金会的工作,没有立刻回金爽茶艺馆,却坐在忠孝东路上的一家小咖啡馆里,等候着。
“怎么会想到找我?”沈至康在六点左右匆匆出现。手上还提着公文包,略带倦意的脸上有着惊喜的神色。
眼前五官细致,气质古典却带着潇洒的田可慈,神情却有点烦恼的样子。她欲言又止了一下,最后才说:“学长你先坐吧。”
点了饮料,沈至康喝了一大口热咖啡之后,才舒服地吐出一口大气,笑问:“好了,可以告诉我有什么要紧事了吗?这好象是妳第一次主动找我出来,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其实也还好……”田可慈又迟疑着。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听着沈至康细细分析与苏佩佳之间的扑朔迷离、想重新开始的心情、苏佩佳对他的态度……她一直觉得学长非常想跟苏佩佳在一起,也以为他们很有希望。
直到昨天,她从牛世平那里听见苏佩佳的态度与作为。
又想起之前,她在苏佩佳眼中看到的,那种熟悉的、掠夺的光芒……
无法解释心中的慌乱,她能想到的,就是来跟沈至康讨论。她觉得至少沈至康该知道苏佩佳在做些什么。
其实这也不关她的事。
“请说啊!妳可不是这么吞吞吐吐的人。”沈至康笑了。
“好吧,那我说了。”田可慈深呼吸一口,下定决心:“学长,佩佳跟你……现在怎么样?”
“还不错。”沈至康不疑有它地回答:“我跟她工作都忙,所以见面机会不是很多。不过尽力互相配合就是了。”
“你们算是在交往吗?”
“算啊。”沈至康有点诧异。“妳怎么会突然问这些?我不是常常会跟妳讨论吗?妳应该满清楚的。佩佳个性也算强,偶尔会有争执,不过我相信我们都有诚意继续努力下去,这妳不是都知道?”
田可慈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她冲口而出:“可是学长,她好象……没有这么确定这段感情?”
沈至康轻松的表情有点僵住。看着睿智英明的学长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脆弱神态,田可慈突然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多事呢?这一切她都不该插手的。
可是……
“妳可不可以说清楚一点?”已经太晚了,沈至康盯着有些苦恼的她,安静但坚持地问:“妳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请妳说给我听。”
田可慈懊恼得想要咬自己的舌头。
避什么闲事!为什么要打抱不平!明明就是……是在意苏佩佳不断对牛世平示好吧!
田可慈很震惊地发现,她不断逃避、不断告诉自己是为了学长好,但其实私心里面最难以接受的,居然是苏佩佳对牛世平的高度兴趣!
她觉得不舒服!她痛恨看到历史重演!
扁想到牛世平有可能被那个可怕的、表里不一的女人抢走,她就觉得有股窒息感紧紧抓住她,连坐都坐不住!
原来自己……如此在意牛世平!太可怕了!
“也没有什么,只是问问看而已,我跟佩佳不熟,所以不知道她的想法。”田可慈只好努力转圜,祈祷沈至康不要穷追猛打。
已经太晚了,沈至康也不是笨蛋,他沉吟半晌,抬起头,用锐利的眼光打量田可慈。
这个学妹一向直率俐落,会这么吞吐,神色还有点慌乱,那就一定有事。简单分析整理一下,沈至康大胆提问:“是下是妳看出了什么?妳也觉得她对牛先生很有兴趣?”
此言一出,田可慈差点打翻面前的水杯。口齿伶俐的她,居然也结巴了:“学、学长,你怎么……怎么会这样说?”
丙然,田可慈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沈至康面色凝重,低声说:“我很早就有感觉了。当你很注意一个人的时候,不可能看不出来这种事情。只是,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努力,她会看得见我的诚心……”
“学长你不要想太多,牛世平那个人,很容易引来类似的……注意力。我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事。”田可慈连忙解释。
“那当然。”沈至康苦笑。“牛世平眼中只有妳,这也不是那么难看出来。”
田可慈脸一红,感觉非常尴尬。
他们在安静的小咖啡店里相对而坐,周遭温缓的音乐声变成两人之间唯一的声响。很久,都没有人开口。
“我该走了,晚上还有事。”最后,沈至康叹了一口气,有些疲倦。他的眉宇之间染上一股淡淡的忧色,好象比刚进来时老了几岁。“我会再想想的,谢谢妳提醒我。我们再聊了。”
“学长……”眼看沈至康起身就要离开,田可慈忍不住叫住他,很认真地说:“你不要想得太严重。佩佳的个性我不予置评,不过我相信,像学长对她的心意,她应该会感动的。任何女人都会感动。”
“谢谢妳,可慈。”沈至康又笑了笑。只是,笑中带着无奈:“我也希望如此。”
目送沈至康略瘦的身影离去,出了咖啡馆的门,田可慈只是懊恼地想要扯自己的头发。
遇到感情的事情,再聪明睿智、直率爽朗的人,都可能会变得患得患失、犹疑不定。
就像她,一向犀利过人,老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慧剑斩情丝、绝对不会为情所困、为爱烦恼的,此刻大概是得到报应了。
才隔两天,更大的报应就来了。
午后,田可慈在基金会办公室处理公务,正在联络场地布置事宜,面前摊着一大堆公文、传单、估价表等等文件,肩上还夹着电话,一面抄写数字的时候,打扮得依然无懈可击的苏佩佳,来势汹汹地闯进她办公室。
“妳对学长说了什么?”苏佩佳睁着一双线条优美的大眼睛,恨恨质问:“妳一天到晚跟学长讲电话,我都当作不知道,这也就算了,现在妳居然要挑拨离间?妳能不能成熟一点?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还这样处心积虑的要抢回学长?妳太可笑了,田可慈!”
“对不起,我等一下再回电给妳。”田可慈先暂时结束电话,挂好话筒,这才抬头迎战:“妳在说什么?闯进人家办公室没头没脑的就开始大骂特骂,我就该听懂吗?对不起,我可不会通灵或读心术!”
“请不用再装无辜了。”苏佩佳撇着嘴,虽然细声细气,语气却很鄙夷:“妳从以前就特别会来这一招,老是装作什么事都不关心的样子。假清高!妳明明很介意!不要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