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受她的遗传吧?三岁的忏无比较偏爱宋词,但身为爹爹的谦君则认为学习要按部就班,唐诗三百首是绝不可不会的;而宋词,等他再长大一点,才比较能懂其中深意。
因此,父子俩总为了该先背诵什么而争执。
水舞妍还未走近,唐谦君便敏锐的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跟着又低下头去和儿子大眼瞪小眼。
她抿嘴淡然一笑。这一个月来,她早以习惯他刻意的视线回避。
无妨,最起码他不会也跟着回避,那已经是再好不过的现象了。
“大人,请用茶。”她还是称他大人,因为她不想称他大哥,但知道他的气还没消,不好直接唤他的名。
包何况,官家夫人在外称自己的相公,不也都大人、大人的叫着吗?她又嫣然一笑。
“娘……”忏无一见到水舞妍,就像看到救星似的飞扑到她身上,小嘴还嘟嘟嚷着告爹爹的状:
“爹爹坏,不给欢欢念宋词,一定要欢欢念唐诗……”
“欢欢,要听爹爹的话啊!”水舞妍抚着儿子的小脑袋,故作幽怨的说:“可别像娘一样,都不听爹爹的话,惹得爹爹生气,都不理娘了……”
闻言,唐谦君俊容微僵,轻咳一声:
“你别教坏儿子。”他端起茶杯啜饮了口,清沁的茶香,舒缓了他故作冷硬的脸孔。
听听!这明明就是夫妻在教儿子才有的对话嘛!水舞妍甜甜的笑着。
虽然他不主动搭理她,恼她恼到现在连她的名字都不肯叫,但娘唤她媳妇、儿子叫她娘、家仆唤她夫人,他也从没表示过任何意见,所以说他啊……不可能真不要她的。
“爹爹不可以不理娘!”忏无抱着娘的腿,一脸正义凛然的瞪着爹爹。
真是反了!三岁大的娃儿竟敢教训起爹爹来了!唐谦君对儿子板起脸,但眼中的笑意可没逃过水舞妍的眼。
他可以对任何人硬起脸孔,但绝对硬不起心肠——包括她。
不信?可以试试……
“哎……”她佯装被儿子抱着腿,重心一时不稳的身子一侧,直往地面倒去,但最后她的身子不是倒在地面,而是落在他的臂弯、他的怀中。
看吧?她就知道!
她顺势不着痕迹的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跳得过快的心口之上,而他犹未察觉她的故意,只是略带紧张的确认她并无大碍后,瞪眼教训着儿子:
“忏无,你那么大了,以后别抱住娘的腿,万一跌伤了娘怎么办?”
她是习武之人,哪有那么容易跌伤的!她在心里暗自甜笑,但对无辜被训的儿子有些过意不去就是了。
别以为她常用这招喔!
这是她这个月来……不,是这两年来,第一次重靠上他怀里。
让他怨了两年,又气恼了整整一个月,到今天也该够了吧?
所以,儿子啊!为了娘的幸福着想,你只好委屈一下下了。
被教训得满头雾水的小忏无偏头想了想——
“忏无不乖,回房去对墙罚背唐诗……”跟着他蹦蹦跳跳的跑回房去,一点也没有被处罚该有的沮丧。
她这人小表大的儿子,还真是机灵啊!
见儿子口不对心的模样,唐谦君莫可奈何的摇摇头,跟着才突然意识到水舞妍微带暗香的柔软娇躯正紧紧贴在他身上,让他全身一僵,禁不住暗暗的抽了口气。
嗯嗯,他的反应真令人满意。
“你没事吧?”唐谦君闷闷的问着,双手犹豫着该将这教他思念了两年的娇躯推开,还是紧紧抱住……
但决定权似不在他手上,因为水舞妍环着他腰际的双手箍得更紧,除非她肯放手,否则就算他想推,肯定也推不开她;更何况,他也不确定自己的双手会愿意推开她。
他无奈的叹息一声,垂眼盯着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的她。
“可以放手了吗?”再抱下去会出事的。
呵,假无情!两年多没抱过女人了,她就不信他不会想念……水舞妍当作没听到,闭着眼睛继续抱着他。
看出她跟他耗上了的意图,唐谦君唇角勾起了抹笑容,但仍冷着口吻说:
“水舞妍,你不是三岁小孩,别耍赖!”都当娘的人了,还把儿子的招数拿来用!
对,她就是学儿子的耍赖功夫,怎样?
“大人……你还要恼舞妍多久?”水舞妍脸上吟吟笑,但口中装哀怨的幽幽问着。
恼她多久?
就算他对她有一肚子气恼,听得她幽怨的口吻,再加上她这缠死人的搂抱,也早就跑得不见踪迹了。
现在他恼的是自己!这么容易就原谅她,真是没个性!
“我跟你又不是很熟,何必恼你?”唐谦君强撑着最后一丝的男性尊严,没好气的说着。
水舞妍抬眸望他,故作茫然、疑惑又不解——
“不熟吗?那为什么我儿子叫你爹?啊,是认错人了吧!”
“水舞妍!”怎么从来就没发现,她也具有惹怒圣人的本领?
“对不起,大人,舞妍不该惹你生气……”她黯然垂首的退离他的怀抱,含幽带怨的搬出一套哀怨弃妇的戏码。
“舞妍该知道自己的身分……虽然我是大人孩子的娘,但怎么能比得上金枝玉叶的公主?所以大人不要我……舞妍能理解的……”
早就听唐母提过,半个月前自京里来的于大人是替皇上带来口谕,要唐谦君进京去任职吏部侍郎,而且皇上还有意思要招他为驸马。
但唐谦君给于大人的回答是:“皇上恩调下官进京,下官自当全力配合,但还请于大人谢过皇上的错爱,打消招为驸马的主意。”
“为什么?唐大人不是尚未娶妻?”于大人又说:“可不是每个状元郎都有机会得到皇上赐嫁公主的。”
唐谦君抿唇一笑,“于大人,下官的犬子今年都三岁了。”于大人甚是讶异,但仍不死心的继续游说:
“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而且此跃龙门的机会实属千载难逢,唐夫人若是明理之人,定当愿意让出正室之位,成就丈夫的前程才是。”
听到于大人这番劝说,唐谦君脸色一敛,十分不以为然的对于大人说:“一个会遗弃结发糟糠妻而换取前程的男人,非但不可能会是个好丈夫,更不可能会是个好臣子。而皇上英明圣断,如果希望下官是个好臣子、公主得到好丈夫,绝对会打消这个念头的。”
于大人听得十分动容,但仍试探性的又问:“唐大人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于大人莫再多劝,拙荆的功夫好,但性子可不太好,万一教她听到可不太妙。”唐谦君端起茶喝了口,淡然却挺教人错愕的说。
哼哼!竟毁谤她的性子不好?那时正经过厅外的她,“不小心”瞧得很清楚、也听得很明白!
不过……看在他不但对外人承认她是他的妻,而且还为她拒绝了金枝玉叶的公主的份上,那么她也就不跟他计较,而且决定今生今世都要缠着他不放,以成全他对外宣称家有恶妻的妄言。
既然如此,明知他此心坚定不二,她又为何还搬出金枝玉叶来哀哀怨怨?
哎,谁教他这么不干脆,明明已经气不了她了,还死不承认。她若不下些重药,得等到何时才能重回他怀中,重享他的似水柔情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身分、什么公主、什么他不要她?一直以来都是谁在不要谁啊?
“舞妍听说过大人要娶公主的事了……大人放心,到时候舞妍自己会走,不会教大人为难的……”
“走?!”她还敢再说要走?唐谦君脸色很难看,紧揪住她的手臂,风度大失的扬高了声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