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凯,我最甜美幸福的回忆里只有你,但是,这个错误到此应该结束了。
夏天走了,没有悲伤,只有再见……
红菱
“见鬼了,这是什么分手的鬼理由?!”子凯像一只身受重伤的刺猬,将信笺揉在手心,在宽敞的客厅里一直绕圈圈,突然间大脚一抬踢翻了茶几,玻璃顿时碎了满地。
他双眼喷火,嘴里又爆出串串咒骂,“你居然这样对我?!我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你居然告诉我这是一个错误?!”
“子凯?”柏家两老还真是吓著了。这是怎么了?子凯脾气虽然火烈倔傲,但从来不会动手动脚啊!
“我不甘心只有一个夏天啊!扁会在信上说你爱我,我不也这么告诉你了吗?难道你没听到?难道你听不懂?难道一定要我在你耳边大吼一千万次你才能明白?你爱我……你居然爱得这么狠心?!”
说著说著,他又推翻一张单人沙发!
为人父母者又面面相觑。儿子这副捶胸顿足想杀人的模样,分明就是深陷爱河的模样!
柏母捂著心口小声问,“子凯,你对这个女孩认真了?不过就一个夏天而已……”
柏子凯大力喘著气,脸上的狂乱渐趋和缓,语声里满是痛楚,“爱情真要发生,一秒钟就够了。一整个夏天,足以让我终生沦陷!对我来说,她是独一无二的!”
他顿了顿,眼中希望光彩乍现,“去他的……她会走,我不会去追啊?!”
柏世坚抢先一步挡在大门前。“子凯,那里可能还有潜在的危险,我不许你去冒险!”
“不要挡我!”他悍声拒绝。为什么父母不能了解他内心的焦急?
“过几日等风波平静,我们再一起过去看看。”柏世坚想尽量拖延时间。
柏子凯情切的问著父亲,“爸,心急如焚的感觉你年轻时也有过吧?你以为我能在家里等得了一个小时?红菱孤单无依,她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身上又没有什么钱,我必须陪在她身边──”
“她有钱。我给了她二十万。再怎么说,老夏的死也是因为你,我还没有那么不通人情。听我的话,你现在别追过去!”柏世坚几乎就要被儿子的深情说服了,但保护子女的天性终究还是胜过了情感。
柏子凯闻言,整个心都凉了。“你给她二十万,而她……接受了?”
“她收下了,还对我说谢谢。怎么,我不该给她钱吗?”柏世坚望著儿子如临世界末日的神情,竟没来由的感到惶悚不安。
“老天!”柏子凯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红菱向来安于靠己力辛劳赚取生活费,她怎会在内心愧疚难堪的情况下,还接受来自他父亲的金钱?
除非她认为那是“分手费”,除非陷入困境的她已经打定主意,拿了钱办完父亲的后事,从此和他再也没有瓜葛!
她一早就离开,他现下才追过去,整整晚了一个对时!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她处理完父亲的后事,足够她走到天涯海角去……
柏子凯跳上计程车,全身瘫靠在椅背上,宛如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像。他只怕已经追不回心爱的女人了……
今夜凉初透,天涯暗无边,憔悴客身随晚风,何事舞心鸿翻飞?唯情唯爱而已。
红菱啊红菱,你怎么可以不懂我的心?
第九章
这一个夏天,磨人的热度穿不透枯寂的心墙。
柏子凯兀自披上黑色外套,孤独的身影驾著重型机车,一起呼啸过海风的深处,放任心海和引擎的愤怒狂吼声辐射在静寂的天地间。
情到深处,垂死灵魂只会这般残喘挣扎──
下了班的石修和老蒋,正想一起去大马路口的小摊喝一杯冰啤酒,两人抬眼一瞧,不约而同朝那一缕黑夜里的游魂挥挥手。
游魂无言,车轮继续旋转,隐没在暗夜苍茫深处……
老蒋调侃石修道:“你不追去开罚单?他超速哩!”
“你叫我骑铁马去追机车?我眼力没那么好,黑夜里看不清车牌号码啦!”石修哈哈两声带过去。
不意老蒋竟也慨叹道:“去年的事儿都过去了,刀疤萧那伙人都给扣起来了,常济那一小帮众也解散了,他今年又回来这儿做什么?”
石修摇摇头,拍拍老蒋的肩头,“我哪知道那个怪人在想什么!”
“你会不知道?”老蒋狐疑地睨石修一眼。这小老弟真以为他老人家就没有情报网啊?姓柏的算来算去在这儿还留有两个朋友,石修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你有空就去劝劝他,夏家那丫头不会回来了,叫他死心吧!”老蒋一叹。
“你还想让我来说动一个怪人?”石修怪哼一声。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既然是人民的保姆──”
“人家的闲事我才懒得多管!”石修绷著脸。虽然他对柏子凯由最初的反感进展到欣赏,可是那颗臭石头的硬脾气他还真不想再领教!
“真的不想多管?”老蒋觑面无表情的石修一眼。
“天底下谁有法子说动那个硬脾气的大少爷?我才懒得理他今晚又去镇上的夜市射飞镖,还是跑到海边去吹风,或者到隔壁的南投县、台中县大街小巷四处穿梭找水果摊……根本就是在浪费油钱……”石修碎碎念著。
老蒋哈哈笑两声,“还说你不管闲事,人家的行踪就属你最清楚了!”
“老蒋,啤酒你还喝不喝?如果光要和我闲扯,我宁可回去找我女朋友!”
“当然喝!”老蒋还想著,改天也许要找找那个痴情小子,与他共饮一杯。
唉……不知饮下爱情悲剧这种穿肠毒药的人还有没有解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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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急诊室的强力空调也驱不走空气中漂浮的顽强药水味。
柏子凯暗忖著,呼吸惯了这种气息也不觉得不舒服,那么他沉沉呼痛的心版为何还不会习惯她已经离开一年的事实呢?心为何不会枯死,放弃这一段爱恋?
原来思念会很长,长到相思结成蚕蛾破不了的心茧……他低垂快慢的眼眸走向更衣室──
“柏大夫,请你稍等一下。”急诊室的护理长喊住了柏子凯。
“什么事?”柏子凯揉揉有点酸涩的眼。他刚值完大夜班,正待月兑下医师白袍去喝杯咖啡──一会儿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呢!今天是一个很不一样的日子。
“接班的张医师打电话来,说他还要十分钟才能到,能不能请你帮忙cover一下……一下下就好?”中年护理长摆著笑脸请求。
“好吧!”虽是故人的第一个忌日,但赶往灵骨塔祭拜并不差这十分钟。
“谢谢!”一个病历同时递了过来。
柏子凯低头看著小病人的基本资料──
“病人才三个月大,高烧四十度,小婴儿的母亲大概是还没碰过小孩生病,急得快疯了。”护理长好生伺候著配合度高的医师。
“我知道了。”
柏子凯来到诊间,搁下病历,拿起听诊器,抬起眼眸看见了婴儿,还有抱著婴儿的母亲──简单的白色短衫,淡粉色紧身七分裤,轻便凉鞋,胸前垂著两条长辫子!
柏子凯的呼吸心跳同时停止三秒钟,紧接著劈头就是一声斥骂──
“你很可恶!”
惊愕呆傻的人无言以对。
苞在柏子凯身边的护理长被漫天怒吼震得倒退三步!
柏大夫发哪门子火啊?看他脸色铁青,颈上的动脉剧烈跳动……
“居然到现在才来找我?!”柏子凯又是气急败坏一撼吼。
小母亲张大了嘴,黑灵灵的眸子里飘著水雾,细细抽著气,显然是吓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