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蛮跟在妈妈后头,“只有笔吗?没有别的了。”她的发夹呢?
阮妈妈将煎鱼放到矮几上,回身皱眉看女儿。
“还有别的?”她摆摆手走进厨房。“不管妳又借他什么,得明年才要得回来了,中午吃过饭后妳童爷爷,童女乃女乃就送两个孙子去坐飞机了,那小的还不愿意走,一直哭。”她打开瓦斯炉,将切好的高丽菜丢进炒菜锅里。
阮玉蛮闻言僵在厨房门口,“他们走了?回日本了?”怎么会?暑假明明还有一个月呀!
“是呀!”阮妈妈边炒边说。“好像是他们爸爸要他们回去的,反正他们明年还会再来,要是妳那东西不重要的话,明年再跟他们要就好了。好了,先上去念书,吃饭时我再叫妳下来,妳要认真点,上国中后才不会跟不上人家……”
听完母亲叨念,回客厅拿起书包,阮玉蛮脚步沉重的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站在敞开的窗户前望着对面紧闭的窗户,一阵波浪似的失望惆怅在体内四处蔓延,将她整个人淹没,而那已微微开启的少女情怀就像对面的窗户一样,无声无息的关了起来。
第一章
纽约曼哈顿大饭店
水泽步穿着名设计师凡赛斯为饭店老板友情设计的主管套装,黑色长发在脑后挽成干净利落的髻,手里紧捏着一张邀请函在饭店走廊上疾走着,偶尔遇到饭店客人才会缓下脚步,原本已堆满笑容的嘴会说声,“您好,希望您有个美好的一日。”等客人走开一段距离后,她才又开始举步疾走,脸上的笑意依然不减,手里的邀请函也捉得更紧了。
到了走廊底端,她打开一扇上头贴着“非员工勿近”告示牌的门,进入后反手关上。里头几十个员工正在处理整栋大饭店一百六十八间客房的必备用品,有大小浴巾、毛巾、擦手巾,浴袍、床单、被褥等等。
水泽步在忙得不可开交的员工之间寻找着,当她看见阮玉蛮时,眼睛为之一亮,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
找她并不难,因为她身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米白色套装外还套了件鲜黄色的围裙,在一堆身着白制服的员工与床单毛巾间,辨认度百分之百,她轻而易举的就将她从里头给抓出来,拉着她的手二话不说就往门口带。阮玉蛮连忙放下手里的床单,向洗衣机旁的老妇人歉然的挥挥手后,半推半就的让她拉出洗衣房。
“乔治说过了,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好,别忘了我们是客房主管助理,并末身兼洗衣妇,妳实在不应该老是往这里跑。”一关上门,水泽步马上不以为然的训斥道。
阮玉蛮秀眉微蹙的拿下手上的塑料手套,一点悔意也没有的回道:“乔治也没说不能帮洗衣部的忙呀,再说这几天下雨,老婆婆的关节肯定又疼了,她一定做不来的,所以我才来帮她的,并没有老是往这里跑。”她柔声的为自己辩解。
水泽步一手扠在腰上,模样像准备好好训斥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她的确有十足的威胁感,一百七十三公分的身高足足比娇小的阮玉蛮多了十五公分,英气十足的剑眉,只有面对阮玉蛮时才会显现一丝温暖的冷漠大眼,高挺的鼻,个性十足的脸蛋,无一丝赘肉的修长身材,她是个与印象中娇柔少女截然不同,帅气度十足的日本个性美女。
相较于她独有的侵略性,阮玉蛮就像细水一般的温和宜人。
她虽二十四岁了,但小巧的瓜子脸与黑亮的圆眸,俏挺的鼻,红润的唇及脑后总是梳起两个发髻的中国小泵娘造型,让她看起来宛如不满十八岁的无忧女孩。
不过这只是假象,只有与她同样在异国求学,并在这家大饭店里相遇,进而相知相惜的水泽步明白一个女孩子在异乡独自努力,在大饭店里力争上游的艰难与辛苦。
她不擅长跟人竞争,再加上有着一张东方脸孔,往往落得好事没她份,坏事全是她的下场。还好水泽步紧接着她之后进饭店服务,大概是看在同为东方人的份上,凭借着她的身高与气势,像母鸡保护小鸡般保护着她,现在别人想欺负她,也得先顾虑水泽步三分。
“我说妳这人就是太好心了。妳帮了那老太婆多少回,人家有跟妳道声谢过吗?”说到这,水泽步就忍不住拔火上升。她愈是当好人,人家就愈把她当佣人使唤。
“帮人家忙又不是为了得到感谢……妳找我有什么事?”见她真的动了怒,阮玉蛮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机灵的转移话题。
认识两年,水泽步怎会不知她在想什么,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后,旋即眉开眼笑的将手里的邀请函举到她眼前。
“我刚收到一封署名要给妳的邀请函,时间是明天晚上,地点在纽约市的白金俱乐部,喏!”她将烫金的典雅信封在她面前挥了挥。
“又来……”阮玉蛮不乐反忧,无奈的接过。“真奇怪,为什么寄给我?我又不认识他们。”
这两年来,她已经记不得收过几次这种卡片了,除了邀请函外,还会寄给她知名餐厅的使用卷,知名精品店或名牌服饰店的提货卷,连知名大厦的套房全年租用卷都有,而且折扫低到与她现在与小步合租的小鲍寓租金同价位。
对于这些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原先她还以为是写错了收件人,可是快递小弟在确认过她的身分后只说没错两个字,便硬要她签收,当初她犹豫了好久,直到对方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才勉强签下名字收下,但她始终没用过这些免费礼物。
一开始她以为这些礼物是饭店里的员工都有的,但在她间过其它人和小步之后,才知道他们并没有收到同样的东西,这下子,她更是惶惶然不敢使用了。
虽然她不敢用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过这些高价的使用卷倒是无意间在她的经济面帮上了不少的忙。
有几个同事知道她不打算使用这些免费卷后,便开口向她要,就在她打算让出去时,被小步一把抢回,开了市价七折的价码要她们用现金买,她们虽然面有难色,但又不想失去低价得到美食、华服与精品的机会,所以使用卷还算抢手。
小步要她把换来的钱拿去吃好的、穿好的,不过无功不受碌,这钱拿在手里她就有股罪恶感,最后索性将换来的钱全部寄回台湾老家。她的两个弟弟都在念私立大学,有了这笔钱,爸爸的负担可以轻一些。
在阮玉蛮对着手里的邀请函愁眉苦脸时,水泽步的眼里飞快闪过一道精光。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定是妳的客人很喜欢妳的服务,又闻到妳身上有股穷酸味,所以才会寄这些东西来救济妳,妳就安心的使用,想那么多做什么?”
阮玉蛮也知道自己身上的确散发股穷酸味,虽然身上穿着凡赛斯设计的工作服,但骨子里的穷酸味还是掩盖不住--住的是跟小步分租的小鲍寓,吃的是饭店提供的三餐,穿的是在打从英国求学时便有的旧衣服,其中几件还是七年前从台湾带来的。
但,她穷得有骨气,在饭店里挣来的薪水扣除自己使用的一小部分外,其余的全寄回老家贴补家用。
“等一下我去问苏珊看她有没有兴趣。”她叹口气。只能这样了,苏珊一向爱参加聚会,也许她会想去白金俱乐部也说不定。
“不行!”听到她的话,水泽步不假思索的大叫。“这次妳得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