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都这么懒散了还够资格被夸奖?在下认为你们一定绑错人啦,我这人啊,贪睡、懒惰、不事生产、气虚体弱,而且还非常没骨气,这么多缺陷集于一身,哪可能受到老板的赏识?”赵似云卯起来随便乱扯。
愈想愈觉得可疑,尤其再搭上那绑匪头子一身的古怪装扮--即便只露出一只怨妒的眼睛,他还是隐约觉得有点面熟。
“呸!就最好别是他!”忽地,一串极吓人的指节运劲声响起,蒙着半张脸的匪徒破口咒骂,“看看他多出息?这么差劲的家伙也配得到我姑娘的心吗?”
“哎呀!不来了,怎么忘了呢……”浓妆女使使眼色,“是嗯啊,嗯啊啦!”
“咱憋不住啦!避他什么嗯啊不嗯啊的,”戴眼罩的彪形莽汉气愤不平,冲上去揪住赵似云,“总之,要真是他的话,我这就一掌劈烂他,省得留下他将来祸害我心爱的凤--”
“贼相公,你闭嘴!”那婆娘急忙吆喝住。
她转眸,先冷冷瞪了眼那火气正旺的汉子,然后侧过脸,勾起那两片血红大嘴,朝赵似云绽开笑,那笑阴冷冷的,比她身上熏人的麝香粉还恐怖!
“俊鲍子,告诉咱们,你有没有成亲的打算呢?”
“阿弥陀佛,”赵似云双掌合十,扬声高吟佛号,“在下清心寡欲,早就不近及荤食了。”
好样儿的,这家伙,随便鬼扯一番也不怕结巴咬舌头!
“好,算你聪明,盘问结束。”妖艳婆娘敛起笑容,替他整整那身被弄皱的衣衫。扭过头,朝身后的人问:“保证也不是他,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哏!”
蒙着面、遮了眼的绑匪垂下脸面,嘴里嘀咕着:“反正……只要他别打我家嗯啊的主意,不破坏我和嗯啊的好事儿,我就勉强同意留下这碍眼的家伙。”
“怎么地,现在到底什么情况?都说开了是不?”赵似云揉揉胸膛,忍不住打了记他那久违的呵欠,“对了,龙一号,甭以为遮住半张脸就可以不尊师重道哟!再这么逾礼,本夫子可就要回去向你的『嗯啊』告状。”
“嗄?被识破了!”柳蟠龙跟载泓按住彼此的肩膀同声大吼,紧接着,以眼神互控对方先露出破绽。
“出来逛这么一趟还挺费精神的,回去……唉!又要直打瞌睡了。”他见那两个怪人都不理他,索性将眼光朝角落边的苏流三望去,“呃,两位,冷静点,小三子好象还有话想讲。”
载泓恢复原音,“不可能是他啦,咱们验过身了,他打小受了宫刑,头一项做人丈夫的条件就不符合了嘛!”
“兴许,”赵似云瞅着苏流三眼底的焦急神情,那模样像有一番多重要的话等着向他们表明似的。“他想讲的,就正是关于你们那位嗯啊的私事呀!”
闻言,柳蟠龙倏地街向苏流三,急急忙忙扯下他嘴巴里的布。
“快,张嘴,快说!”
“你们都别费心找了,我家……我家爱主子不可能会嫁给其它人的,因为……因为主子她早替自己许了对象。”
“许了人?!”柳蟠龙扬声大吼,一副无法置信的受伤表情。
“是,十几年前就许了……”
“妈的王八羔子!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抢先我一步娶她?报上名来,让我现在就去拆散他的骨头!”
苏流三仰起头,望着柳蟠龙那副义愤填膺、像跟谁有深仇大恨般的认真表情,爱主子遇上的……便是这直肠直性的莽汉子了吧?
“爱主子从小就起誓,要将自个儿的一生回报给养育她长大成人的再生父母,也就是我们家舅老爷。这辈子绝不嫁人,要嫁,也是嫁给整个凤家!”
“嫁给凤家?那不就等于没嫁!不成,我举双手反对!”柳蟠龙首先抗议。
“是啊,那么俏丽的姑娘家,一辈子空守着偌大家产多孤单哪!”载泓点头附议,“好兄弟,我陪你一起反对。”
赵似云随口问道:“敢问,我可以不举旗反对赏我一口饭吃的老板吗?”
载泓拍拍他的肩,看上去倒像同情地在安慰,“咳,你敢不反对,恐怕马上就要倒霉遭殃啰!瞧,你的学生似乎不太懂得『尊师重道』这四个字怎么写耶!”
“你们到底要拖我上哪儿去?有话就直接说,别卖关子了。”
凤爱站在大街之上,正和身旁的两个人僵持不下,停在原地,硬是不肯再往前遇出半步。
“哎呀,别急别急,心里有啥不痛快都甭憋,等会儿陪妳去清一清喉咙,把它们全吐出来。”赵似云扬起手指,往他们面前的大红招牌一望,“喏,就这了。”
凤爱跟着仰起头,看过之后脸色更沉,“你闲着没事儿干,吃饱太撑了是不?大白天的带我上酒楼做什么?”
“主……主子……”苏流三轻轻揪了揪凤爱的袖子,“您先消消气儿,赵夫子他也是一番好意,因为……因为见主子这几天心情不佳,整日愁眉不展的,才想邀您一块儿上酒楼解解闷,没……没恶意的呀!”
“好呀,小三子,”凤爱睐他一眼,“原来连你也学得不规矩了。”
“什么规矩不规矩,凤老板,妳脸色不好看,咱们那薪饷领得也不自在嘛!”赵似云使使眼色,伙同苏流三一左一右,合力搀着凤爱步进酒楼。“受雇的人要好过日子,当然得先想办法让老板好过啰,嘿嘿,妳说是吧?”
一入酒楼,闹烘烘的嘈杂人声旋即吞没了他们。
一楼坐满酒客、食客,根本没一处空置的位子。
苏流三旋即招来跑堂,照着事先安排的内容开始“出卖主子”。
“小二,快替咱们张罗间僻静的雅房,再备上一桌的好酒、好菜。”他吩咐道。
“哎呀,真不凑巧,”邪门得很,那跑堂的也刚好皱起眉头,做出了个抱歉的表情,“今儿个楼上的厢房全客满啦,一间也没剩,真是对不住诸位客倌哪!”
“好可惜,连一间也没有了吗?”赵似云扭头问道。
剎那间,跑堂的一瞧那眼神中的精光,才像突然想起啥大事儿似的,连忙改口纠正自己的错误,“啊!想起来了,好象……好象还剩一间,不过,那厢房位在最后头的拐角处,被咱们掌柜的给隔成两间小雅房,客倌若不计较的话--”
“不计较,快领咱们去。”赵似云爽朗答应,推着店小二往楼上走。
几人行经狭长的甬道,各间包厢中均不时传出阵阵的喧哗声,划酒拳的、高谈阔论的、撒娇的、争执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终于,他们来到跑堂口中那间被隔成两边的小雅房。
赵似云才推门而入,便听闻由临房那头传来一道熟悉的腔调--
“喂喂,怎么样?你还有什么才?赶紧使出来给本当家瞧一瞧。”
糟,怎么又是他?!
凤爱脸色瞬变,当场就想掉头走人,却让赵似云一把拦了下来。
他低声说道:“这样急着离开,摆明了像是在特意躲他似的,若让人知道了,岂不真被误会?被看扁了?”
凤爱扬眉,咬着牙,“你要是敢出卖我--”
“老板,别误会,我这是替妳分析,绝不是在『看扁』或『出卖』妳。”
“爱主子,既然隔壁的人咱们也认得,不妨就叫过来大伙儿一块坐坐,人多也热闹嘛!”
“不准多事,”凤爱低声喝道,“进房去,别大声嚷嚷。”
她不想让某人知道,她和他居然又“同处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