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忧心的伸手采了探她滚烫的额,又看了看她干裂的唇,便立刻转身走出破庙,到处寻找水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才拿着一个破水瓢,装了一些水回来。
他手忙脚乱的扶起她,喂她喝水,然后将她小心的放回干草堆上,打算用剩余的水替她清洗伤口。
临行前,少主已经将皇宫御用的金创药交给他,要他不必顾虑男女之别,尽快医治。
但真正要动手时,乔木还是十分犹豫。
若儿伤势极重,虽然少主下鞭时拿捏了下分寸,不至于夺走她的性命,但白皙的肌肤上鲜血淋漓,看来真是怵目惊心。
加上他先前一直背着她逃命,经过这番折腾,破碎的衣服已与干涸的血肉糊在一块,若要仔细替她清理上药,除非把整件衣裳月兑下。
如此一来,他不但腧矩,而且犯上,这实在不是他能做的事。
乔木不住来回踱步,蹙着眉考虑再三,最后他终于一叹,在生命安危与名节之中作了抉择。
他重新蹲回若儿身边,将她扶起,动手为她褪下衣裳。
“哪来的婬贼,还不快把人放开!”此时,一群宋兵倏地破门而入,见到这一幕时立刻大喊。
乔木连忙将已经月兑下的衣服覆住若儿的身子,然后把插在腰问的双斧举起,瞪视着众人。
“你们想干什么?”
这些人是赵玉的亲兵,其中一名副将认出眼前正是质侯府的乔木,立即吩咐大家不要轻举妄动,之后连忙跑出庙外,向随后而来的赵玉禀报。
不一会儿,赵玉便带着如梅走进破庙。
他先是微讶的挑起俊眉看着乔木,然后目光一转,当发现躺在干草堆上被乔木护住的人是谁时,他更是惊讶。
“若儿?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样子还受了重伤。
赵玉脚步一移,就想朝若儿走去,可是乔木快一步的举起双斧拦住他。
“不许你靠近二王妃。”
“王妃?哼,你要是真的有办法保护她的话,就不会让她受这么重的伤了。”赵玉不悦的推开他,让左右的士兵将他架住,然后蹲下来检视若儿的伤势。
他意外的发现,她身上那些不是刀伤也不是剑伤,而是一道道鞭痕。
“是谁对她做这么过分的事?”
他虽然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但还不至于对一个柔弱的女人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要杀人,一刀就够了,犯不着如此苦苦折磨。
乔木无言,且脸上没有仇恨之心,不由得让赵玉心生怀疑。
“莫非下手的人是天昊?”
若儿犯了什么大错,让他无情至此?
“少主也是不得已的,是你们这些人把他害得如此痛苦!”乔木忿忿不平的吼道。
被鞭打的人是二王妃,可是真正痛心裂肺的人却是少主啊!
没有人知道必须亲手鞭笞心爱的妻子是多么大的折磨,是这群奸佞的小人逼得少主不得不如此。
都是这群宋兵!乔木越想越恨,不住的挣扎。
赵玉一听,了然的点了下头。
“因为我利用如梅卧底,窃取军情,害得辽军大败,所以辽人把所有罪过归咎在若儿身上,逼耶律天昊处死她是吧?”
他十分聪明,仔细一推敲,马上就明白事情的原委。
“而天昊当然舍不得心爱的妻子死,所以决定对她处以鞭刑,因为他知道,唯有鞭刑是不会立即毙命而且又不伤筋断骨的刑罚,虽然承受的痛楚最大,最难以忍受,但只要下鞭的人手劲拿捏得准,打得又重又快的话,受罚的人很快就会昏过去,而且因为连续的剧痛而呈现假死的状态,若不是十分细心,或是有处刑经验的人,根本很难看出来。”
耶律天昊在大宋为质,而父皇为了收到威吓之效,早年曾经常要他看犯人受刑,所以他知道这一点。
“呵,那小子可真是用心良苦啊!”赵玉不由得叹道。
为了保护所爱的人,不惜想出这种主意,换作是他,就绝对做不到。
听了赵玉的话,如梅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于是屈膝道:“启禀殿下,此事是因如梅而起,如梅对李姑娘实在深感抱歉,所以恳请殿下允许如梅照顾她好吗?”
“也罢,算是偿还她对妳的恩情。”赵玉点了下头。
对于无辜的若儿,他确实也有些歉意。
她原是山上花农的女儿,犹如一株生长于深谷,不染纤尘的百合,却因为他与耶律天昊的恩怨,被强行摘下,卷入两国的纷争中,颠沛流离,如今还承受这么大的折磨。
要不是他当初派人将她掳走,此刻她依然待在山上,是个无忧无虑的小花仙,与疼爱她的双亲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是他一手改变了她的命运。
赵玉轻声一叹,俯身将若儿抱起,举步走向庙门。
“不,不许你带走二王妃,不许你带走她……”乔木怒吼着,不断挣扎,想挣月兑士兵们的箝制。
无奈伤势未愈的他根本不是一群士兵的对手,最后还是被压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玉抱着若儿消失在庙门外。
“少主,我对不起你,我有负你的重托……”
第十章
夜幕低垂,有个人施展卓绝的轻功,暗中离开辽军驻扎的营地。
然而十里外的石群中站着一位浑身贵气的男子,他负手而立,显然已等待许久。
“要走,连告别也不说一声吗?”当那道人影飞掠而过时,负手而立的男子扬声这么道。
那疾行的脚步倏地停下,微微侧过身来,赫然是耶律天昊。
“你应该知道,辽国容不下我。”
“是容不下你,还是容不下李若儿?”等待的男子正是耶律天云,他早算准了弟弟会离去,所以入夜后便在这里等着他。
“容不下我跟容不下若儿有何分别?你该知道我无法丢下她不管。”耶律天昊冷声问,一双鸶冷的眼无惧的望着兄长。“为了给皇室一个尊严,给辽兵一个交代,我已经亲手伤害了她,你也应该履行承诺,放我走。”
早知道回辽国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不应该带若儿回来。
“分别这么多年,父王和母后一直等着你回去,你不应该为了一个女人抛弃身分地位。”责任所在,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耶律天云自觉对李若儿的事情并没有做错。
“身分地位?”耶律天昊苦涩的嗤了声,仰首望着夜空。“在父王、母后的心中,我是什么地位?在辽国百姓的眼中,我又是什么样的身分呢?早在十多年前,他们便已经遗弃了我,不是吗?
“你们将年幼的我送入敌国做人质,可曾想过我的孤寂和心中的创伤?在宋国,我仰人鼻息,看尽人情冷暖,唯一真心相随,以命相伴的人只有若儿,在我心目中,她的地位远远超过你们,可是,我却为了你们这些所谓的亲人而亲手伤害了她,这样做对吗?”他痛苦的对兄长大声吶喊,厉声询问。
耶律天云一时哑口无言,只能沉默。
“之前,我被困在山谷整整十日,你又是作何想法呢?亲情和权势的挣扎,你敢说没有过吗?”
这一切他看得太透彻了,以辽军余下的兵力,要前去救人不是做不到,可是皇兄却选择在原地等待,让他自行月兑困。
说得好听,是想为辽军保存实力,其实皇兄是因为他这个弟弟的归来会动摇他将继承的王位而犹豫。
他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并不代表他愚蠢无知。
“我现在离开,对皇兄而言不是正好吗?至少不会伤害我们的手足情谊。”耶律天昊叹道。
其实,他心里还有着孩提时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