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不回来就赶不回来,乾脆让芳姨告诉他“璇舞”生病,这样就不麻烦了。凤璇舞点点头,继续向营帐走去,收拾好东蚊瘁,立刻驱马出营。
她却没发现,远处竟有一人在悄悄注视著她的一举一动,并在看清了她的行进方向后,一闪身,进入了令狐存曦的营帐。
“走了?”令狐存曦淡淡问著。
“是,向城里方向走。”来人隐没於屏风后俏声说著。
“盯著他,随时回报。”
“是。”
待帐内的声音又趋於寂静时,令狐存曦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躺到了榻上,脑中不断地转动著。
凤五……璇舞……究竟怎么一回事?
一直以为璇舞是凤五的妹子,抑或是远房亲戚,毕竟他们的面容实在太相似,且那神情、个性及说话的语气更是肖似。可奇怪的是,为何璇舞每回来时,凤五总要避不见面,那样放心的留她一人在营房中与他相处?就算关系再远、再生疏,也不该如此。况且……凤五的性子也不是那样。
凤五大大咧咧、性子直、一根肠子通到底,心里根本憋下住话。这样的一个人,竟能忍住两个月的刁难、忍住自己对他的百般嘲讽、忍住在这鬼地方生活了近半年,却一直没有递摺子进宫,这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毕竟再怎么说,虽无直接血缘关系,但好歹凤五也算是皇上的远房表亲;更何况,皇太后一直很宠爱长公主,只要凤五递摺子上去,皇上就算与长公主生疏,但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应该不会予以刁难……
或许根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不能……令狐存曦脑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凤家当初的事或许外人不知,但他却了然於心。那时,先皇将他最宠爱的长公主嫁给出身低微、却屡有功绩的彻藩派统领凤去颐,并不时赠与黄金、珍宝,更连连提升凤家九族在朝为官。这个举动,早引起了四方藩镇的不满。
而没几年后,凤去颐竟突然暴毙,这让那群藩镇头领各个磨刀霍霍,纷纷想藉此机会一举铲除凤家及其同党。眼见一场硝烟即将升起,老皇上无奈之余只得赶忙削去凤家及其亲族的所有政治势力,暂时平息了一场随时可能爆发的纷争。
但沦为平民的凤家,财富及女眷却又成为某些人觊觎的对象,好在当时凤三娘及时生了对龙凤胎,让老皇上终於松了一口气,连忙加封那个甫出世的男婴一个虚职,让凤家藉这个有名无实的小小扁环,保留住最后的尊严。
此后,除了那名男婴外,凤家的九族全月兑下官服,然后依著他们过去的声名、威望及努力,在各行各业中各显本事。
就是这名男婴,保住了凤家一家老小,也成就了他们亲族今日的辉煌。
“但若不是呢?”令狐存曦眯起眼问著自己,“会不会当初出世的其实只有一个,并且还是个女孩?”
绝没有人会这样想的,就算是他自己——在遇见“璇舞”之前,也从未这样想过。
或许在外人眼里,凤五跟璇舞根本不相似,毕竟凤五的肤色黝黑,脸上还有著一块硕大的眙痕及伤疤,但与长安仵作顾老先生生活过三年的他,知道若以木兰花及兰荪草薰染,可以轻而易举在自己脸上做出同样的东西,而让皮肤黝黑、让嗓音变哑,则更加容易了。
遇见“她”绝对是个意外,令狐存曦知道,否则那天她也不会吓得脸色发白。他一直没有说破,执意继续见她,就是想多加观察观察这之中的奥秘,看看凤家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但随著见面的次数增加,他愈来愈倾向於相信自己的看法:但却也在同时,对那个古灵精怪的“璇舞”愈感到好奇……
她淘气得厉害,也任性得厉害,就拿上回伍夫那件事来说,就让他不得不佩服她下手的狠劲,他自认自己绝没有那能耐,能让伍夫吃这种怒在心里、却有口难言的哑巴亏。
但她也美得厉害,纯稚得厉害,让人在望著她那张明明倔强,却又天真、绝美的面容时,怎么也发不出脾气来。
不想了!反正是不是……明天就知道了。令狐存曦叹了口气,闭上眼。
但若是真的呢?若真如他所料,他会据实以报吗?会将这些事都报与那个多年前曾与他一同玩乐、而今已成为喜怒不形於色的当朝天子吗?
“真他妈的要命!”不想讲出口的,但凤璇舞此时此刻再也顾不了这些了。在旁有窥视、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她实在没心情去斟酌用语。
明明不可能出问题的,可她怎么会这样不小心,竟在最后时刻大了意,然后就落得这样惨烈的下场。
不过,那一旁一直不动声色的神秘人究竟是谁?见著她如此狼狈,既不帮忙,也不落阱下石,就是一直在远处窥视著。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在黑夜里策马奔逃,听著身后的镖、箭声不断,凤璇舞知道被射中是迟早的事了,因此她突然悄俏、却很快的转了个身,背对著马头,双手反转过去握住缰绳,继续逃命,然后当终於被镖射中时,惊呼一声,用左手紧抱著右手……
“射中了,快追,别让他跑了!”
追?我让你追!
凤璇舞双腿夹紧马月复,抽出小刀一刀剌人马,就见马儿突然疯狂似的狂奔了起来,而就在此时,一阵不知由哪里来的刺鼻烟雾,将追兵阻在她身后……
马下停蹄的狂奔著,凤璇舞直奔洮州城而去,在即将到达城门口时,一个飞身,弃马由城门上飞跃而入,七窜八钻的在房顶上跑著,然后在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出现时,狼狈地冲入一间府宅中的一个睡房。
“芳姨?!”凤璇舞焦急的低叫著,“醒醒!”
“嗯?”在梦中被人唤醒的芳娘睡眼惺忪的望著屋内,“谁?”
“璇舞!”
“我的天!你怎么了?!”听著那声音如此虚弱及狼狈,芳娘连忙披起外衣,然后定眼一看,人整个傻了,“快!赶紧躺著!芳姨立刻给你止血!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我太大意了!”知道终於到了安全的地方,凤璇舞安心的吁了一口长气,让芳娘将她扶躺到榻上,“怪不得别人。”
“我就要怪!怪那个令狐存曦!他怎么能让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芳姨一边帮凤璇舞止血,一边不断的咒骂著:“要死他不会自己去死啊!”
“事是我惹出来的嘛……”凤璇舞苍白著一张脸笑了笑,“我有点困,芳姨,你能不能帮我准备一桶水,并在午时左右唤醒我,我未时还得回去回报。”
“乖,你睡,芳姨会帮你全弄好的。”将带血的布整在一块儿,芳姨红著眼点点头,然后轻关房门,将血布找了个地方全烧了,又急急的去烧水。
而这一觉,凤璇舞睡得极不安稳,因为在梦中,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盯视著自己,让自己无所遁形……
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当凤璇舞被一阵细微的说话声吵醒时,她立即警觉地坐起身子,并竖起耳朵仔细听,然后脸色整个苍白,慌慌乱乱的起身。
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她得赶紧躲起来才行!
“令狐大人,璇舞真的不舒服!”芳娘挡在大门外,怎么也不让令狐存曦进屋,并不时放大自己的音量,希望屋内的凤璇舞听到后能赶紧找个地方躲躲。
“不舒服?那我更要探望探望他了。”令狐存曦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对那个与他同来的军士使了个眼色,让他架住芳娘,迳自向内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