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巧意掩嘴偷笑,紧跟在他身后,因为多年的相处让她明白他现在非常生气,暂时别惹他为妙。
两人一前一后地跨进知书堂,公孙添福惊讶地看著去而复返的三弟。
“你怎么回来了?”
鲍孙添寿坐回原先位子上,将包袱重重甩在书案上。
“我都被她发现了,再跑还有意义吗?”
笆芸芸偷偷对史巧意伸出大拇指,对她紧追不舍的毅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但这个动作却被公孙添寿给瞄到,招来他一记大白眼。
“大嫂!”连嫂子都明目张胆地投靠她,叫他如何不生气?!
鲍孙添福拥著心虚、垂低眼抚肚子的妻子,以眼神示意三弟收敛一下他那凌厉的眼神。
鲍孙添寿愤愤不平地跳起来,瞪向史巧意。
“为何你们的心总向著她,我才是你们的家人耶!”至少他们有血缘关系,史巧意充其量只是他们的邻居。
听到这句话,史巧意落寞地垂低眼。
她追著他东奔西跑也是没办法啊,谁叫她是那么喜爱他,但他总是不肯停下脚步,回首了解她的一片芳心。
“阿寿,你不能对巧意说这种话。”公孙添福端出兄长的架于,责怪出言不逊的三弟。
自知方才话说得太重,但又拉不下脸道歉,他抓起桌上的包袱走出门口前丢下一句话,“我今天无心工作,去书院里找二哥,有任何事再差人去那儿找我。”
“阿寿、阿寿!”
看著他愈走愈远的身影,公孙添福对史巧意歉意一笑。
“不晓得他吃错了什么药,脾气变这么差,若惹你不快别介意喔。”
“他唯有对信得过的人才会显露真性情,况且我早就习惯他的脾性,不会放在心上的。”她的脸皮可都被他骂厚了。
笆芸芸挺著肚子走到她面前,担心瞧著状以强颜欢笑的她。
“阿寿似乎只把你当朋友,我好怕只锺情於他的你,万一到头来是场空该怎么办?”女人的青春有限,巧意将最美好的岁月全投注在小叔身上,到时没若有任何结果,最吃亏的就是她。
史巧意拍拍她的手,“我从来没想过那么多,因为对他我誓在必得。”她信心满满地道。
她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第二章
话说公孙添寿与史巧意这对冤家的恩怨情仇,应该由十一年前说起……
那年天候微凉,约莫再过一个月就人冬了,杭州景色正逢於秋冬交替之际,游客虽不比春夏两季多,但这儿的美景千变万化,何时来看都有不同的体会。
史巧意原本在小厅里,研读《古董大全》,案上有几件真伪参半的小玩意,是史老太爷给她的功课,看她能不能在午时前将真假分辨出来。
爷爷实在太看轻她了。
史巧意轻而易举地将小玩意分成两边,右真左假,上午时间漫漫,她无聊看了几本艰涩的古董书,眼睛有点酸涩,转而临摹几位书法家的字帖,但窗外气候宜人,学习兴致跟著缓慢消退,她整个人意兴阑珊地趴在花桌上。
“姑娘家不能坐没坐相喔,要不来将来没有人要的。”
一道温润的笑声由外传进来,她赶紧起身相迎。
“娘,你怎么过来了?”
史夫人慈爱一笑,示意丫鬟放下柿叶茶及前年做好的柿饼后,坐到女儿身边。
“娘来看你功课做完否?”
“我把爷爷交代的功课都做妥了,也练了几手字。”史巧意怕被娘亲怪罪她偷懒,连忙将几张写帖拿到史夫人面前。“我还写了几首白居易、李白的诗句,你说我字练得好不好看?”
史夫人煞有其事地仔细端详。
史巧意见娘亲模样认真,赶紧抡起小拳头,讨好地道:“娘带两位弟弟辛苦极了,你喝柿叶茶、吃柿饼,我帮你捶捶肩喔。”
史夫人睇著女儿的眼满是笑意。她这位嘴甜心更甜的乖女儿,难怪全家上下无不疼爱她。
她啜了一口茶,温暖的玉手握住女儿的小手。“这些柿霜最多的柿饼是娘特地拿来给你的,你吃,坐啊,娘有些话得同你说。”巧意八岁生辰再几日就到了,有些事是该让她知道。
她眉宇间有股成熟韵味,眼眸问总流转著慧黠,一点也不像个年仅八岁的女娃儿。
“你说,巧意乖乖的听。”
她边看著书边回答,直想把这堆文字塞进脑子里。
史夫人无奈一笑。她从未见过这么爱玩古董的女娃。
如果说是穷人家的孩子想藉读书鱼跃龙门,入朝为官,她能理解,但巧意不但是女儿身,又出身富贵人家,从小即受尽宠爱,她大可欢心过小姐生活,实在不必老钻研这些只有老人家才看得懂的古董书籍。
“娘说话你得专心听啊。”
听娘亲语气略带责备,史巧意连忙阖起书本,正襟危坐聆听娘亲要说的话。
“巧意,再过几天你的生辰就到了,你想要娘送你什么小礼物?”她只有一个女儿,在女儿长大嫁人前,她想给女儿所有的爱。
“我啊。”史巧意小脸一侧,俏眉微拧思索好一缓筢,心形脸儿突地一亮。“我想要把铲子,这样我好帮我的爱树铲上,让它再长高些。”
史夫人闻言不觉莞尔。这孩子最宝贝的东西不是金银珠宝,而那棵与她共度八个年头的柿子树。
那棵移植到后院的柿子树在女儿的爱心照料下,茁壮成长,而它似乎有灵性般,每年皆结十几颗又红又甜的柿子回报主人这一年细心的照顾。
“铲子你有好几把,再想想你需要什么吧!”
她眼珠子左右瞟瞟后,最后摇摇头。她在家里样样不缺,不知该要些什么东西。
史夫人笑笑地伸手轻抚女儿软女敕的长发,“礼物方面娘拿主意便成,倒是你生辰那个午时,得守著你的宝贝柿子树喔。”
“为什么?”还规定得午时,奇怪!
“还记得咱们过年前,到庙里上香求签时,那位解签老伯为你解的签诗吗?”
史巧意明眸闪动,唇角漾出笑意,“人家早就忘光光了,况且人家要求的是家宅平安签,是娘硬向解签老伯说我要求姻缘的。”才八岁就求姻缘,娘好像担心她嫁不出去。
史夫人调整她发上的缎带,“当娘的总希望儿女嫁娶得好,况且你愈大愈标致,娘就愈是担心你的终身,姑娘家嫁得好归宿一生幸福,我不希望你将来生活得太辛苦。”女儿还小,说这么多她哪能了解为娘的苦心。
“娴缘不用多求,天赐的嘛!”
“但有求有保佑啊。”史夫人向来笃信神佛有灵;“娘记得那签诗后两句是这么说的——『柿红门庭喜气浓,玉树枝荣好修为』,解签的师父还向我交代,要你今年生辰的午时得守在柿子树下,看看哪个男孩子在那个时辰走过你面前,那人便极有可能是你未来夫君喔。”
她闻言,秀眉微拧,“娘,你太迷信了。”
“反正你就听娘的守在柿子树下嘛,若无聊就帮它松松土、浇浇水。”
“娘啊——”她不依扯著娘亲的袖子。这种无稽之谈她也信,倘若十个男孩子经过,那她不就得嫁十次,若没人经过,她不就嫁不出去!
“就依娘这一回嘛。”史夫人软性要求著。
摊开书,她实在没闲情逸致与娘亲玩这种迷信的游戏,决定将注意力放在书上,继续将书中的文字塞进脑袋里。
幸好,一个秀气的小男孩及时出现。
“娘快,小弟醒了,哭得好大声喔!”说完他就拉著史夫人走。
见娘亲被二弟带走,史巧意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柿树选婿?
这种荒诞的话只有娘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