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雀一个人靠在墙边等候著,心里从期待兴奋到忐忑不安,到此刻却只剩下深深的失落——没有来,白乐天没有来……
她下午离开白云布庄的时候本来想再提醒他一声,但她看他今天异常忙碌,不同於往常,连多跟她说一句话都没时间似的,也就罢了。也许真的是忙著布庄里的工作忙到忘了时辰,甚至忘了托人来跟她说一声,叫她不用再等了——
不用再等了。她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呢?当年她躲在那个阴暗的山洞里等爹,以为爹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回来,结果漫无止境的等待等到的不是爹,而是再度痛失至亲的悲痛;如今她又为了他在此空等,究竟她想要等到什么样的结果?
“说话不算话……亏你还说什么『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宝雀低喃,垂著的眼睫沾染了些许水气……
月光照射的另一头,白乐天赶了又赶,终於来到织女庙前;他远远就看见黄宝雀低头立在墙边,纤细的身影看来那么落寞,看得他不禁因为愧疚而却步。
她特地回家换了套衣裙,头发也重新梳过,别了朵小巧的珠花。她和其他姑娘一样,为了七夕之夜、为了心仪的人而细心装扮,丁守竹失约了,她心里一定是很失望的吧?申时早过了,她却还是站在那儿等著,虽然说夏夜晚风宜人,但她尽站在那风口动也不动的,不知站了多久,怎么不教风吹了头疼?
“喂……”白乐天终於走上前,正想叫她别再傻傻站著吹风了,但当宝雀听见呼唤猛一抬头,他刚好看见一颗眼泪从她的睫毛上滚落脸颊,害得他脸上表情跟她一样错愕。“你、你干什么……”
“你怎么来了?!”宝雀又惊又喜又生气,一句问话却成了指责般的直冲。
“你不是跟我约了一起来看什么乞巧会、香桥会的吗?所以我来了啊。”被她问得莫名其妙,白乐天忽然心里有气,一把拉住她离开那堵墙。“你真的是笨蛋吗?不知道那边是风口吗?风一直吹著头你不怕头疼的吗?还有……丁守竹不过是失约没来,你需要这样、这样伤心吗?啊?”
“谁说我伤心啊!我是生气、生气呀!”宝雀抽回手,倔强的抹掉颊边那颗泪,却又落了一串在脸上。
“还说没伤心!你都哭了还说没伤心!”她的眼泪搞得他心里头刺刺痛痛的,白乐天忽然好气丁守竹。“丁守竹那家伙真是混蛋,我都跟他说过你的心意了,他竟然还敢失约不来,害你白等了几个时辰,又哭成这样。我一定要找他算帐!”
“什么……我的什么心意?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为他久候多时的委屈和失望一下子涌上心头,老是在不对的时候掉落在他面前的眼泪更是让她又气又急,心里的话再也拦不住的月兑口而出。
“你到底怎么搞的嘛!为什么一直扯到丁大人身上呢?你跟他乱说了什么啊?莫名其妙,我等的是你、气的是你、喜欢的是你嘛!必他什么事啊?!”
白乐天听了一愣,片刻间彷佛傻了脑子,完全听不懂她说的话。待他清醒过来,瞧清楚方才说话的的确是眼前这个泪眼汪汪又忿忿咬著唇的黄宝雀,才急忙问道:“什么?你刚刚说你喜欢的……是谁?”是他吗?是他没错吧?
宝雀瞪著他,瞧他诚惶诚恐的等著她的回答,她半晌没说话,却忽然朝他一伸手——“拿来!”
“拿……拿什么?”
“玫瑰甜糕!”虽然哭丧著脸很没气势,宝雀还是硬装出凶狠的模样。“你不是说只要我生气就拿一篮子玫瑰甜糕来打发我吗?拿来!现在就给我拿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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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道上,船夫撑篙划开平滑的水面,小船便自石桥下缓缓穿梭而过。宝雀和白乐天并肩坐在船上,望著岸上的热闹街景一幕一幕、皮影戏似的过眼而去,而小贩的叫卖声,歌女的吟唱声、孩童的欢笑声却缭绕耳旁,一路上不曾停止。
宝雀抱著膝,满意的望著眼前那摆了一整桌的白盘子,一个盘子上头装了五个玫瑰甜糕,少说也装了十几二十盘,满满一桌子的香甜。
“一路上只要经过茶楼就替你买一盘子玫瑰甜糕,这样应该够了吧?”
“嗯,够了。”宝雀拿起茶碗小口啜著,却一块玫瑰甜糕也舍不得吃。
“那么……你不生气了吧?”白乐天小心翼翼的问道。
宝雀摇摇头,方才哭过的眼睛虽然还有点红,但是看起来心情的确好多了,应该是真的不生气了吧。她不生气了的话,他可不可以再问她一次……
“啊,刚好赶上!”宝雀忽然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岸边。“你看,香桥会开始了!”
白乐天顺著宝雀指的方向看去,不解的道:“那些人为什么要点火烧桥?”
“那是给织女牛郎相会用的香桥呀。香客捐香,整座桥都是用香搭起来的,上头还堆满了各家各户送来的檀香包,到了晚上就用香烛点火焚烧,烧的时候香味弥漫、火光映天,表示织女牛郎已经走过人们为他们搭的香桥相聚了。怎么样?听起来很不错吧?”宝雀兴致勃勃的道。“白乐天,你相信牛郎织女的传说吗?”
“相信啊,关於他们的故事总共有两种传说喔。”
“有两种?我怎么没听过?”
“我博学多闻呀。”白乐天说得一脸得意。“第一种说法,就是牛郎家里那头牛其实是天上的金牛星,因为触犯天条被玉帝贬到凡间,投胎做牛赎罪。这只牛指使牛郎去偷在河边洗澡的织女的衣服,要织女嫁给牛郎。后来织女牛郎两人成了亲,还生了一对儿女,过著幸福的日子。不久后那头老牛快死了,临死前交代牛郎在它死后剥下它的皮,将来遇到困难时自有用处。后来王母娘娘知道织女流连人间,很是生气,就派人把织女抓回天上去了。牛郎想起老牛的嘱咐,就披上那件牛皮,用一担箩筐挑起孩子,飞上天追织女去了。眼见牛郎追来了,王母娘娘拔下头上插著的金簪往地上一划,划出了一道横无涯际的天河,牛郎跨不过河,只能站在河边和两个孩子一同痛哭,哭声震天,惊动了玉帝,便决定让他们每年七夕之时能相会一次。”
“所以每年到了七夕的夜晚,就会有无数只喜鹊飞上天去,搭成一座鹊桥,好让牛郎织女能渡过天河相会。这个我早知道了。另一种传说呢?”
“另一种说法啊,是说牛郎其实是老牛引荐给玉帝的,玉帝见牛郎忠厚老实,十分喜欢,便把小女儿织女嫁给他,还要他承诺会永远留在天庭陪伴织女,倘若违背誓言,就会受到处罚。牛郎毕竟是凡人,难免会想念家乡,终於被玉帝发现他偷偷跑回了凡间。玉帝为了惩罚他,就把他跟织女分隔在天河两端,除非天河的水乾了,否则两人永远不能再见到面。牛郎带著孩子,夜以继日的不停舀水,就为了与织女团聚。玉帝最后终於受到感动,便派喜鹊捎去好消息,答应让他们每七日见一次面。”
“每七日?”宝雀十分惊喜。“那比起每年七夕才能见一次面好得太多了!”
“故事还没说完呢。谁知那负责传话的喜鹊说错了,把『每七日』传成了『每七夕』,害得牛郎织女还是只能每年见一次面。那喜鹊跟你一样,是一只笨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