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布庄为了织染大会开始忙碌起来。为了兼顾布庄的生意,上百架织机从早到晚没能停摆。白乐天为求方便,特地在庄里为宝雀设置专属染房,要她每日来报到,宝雀整日忙著刻画板、调染料,忙得不可开交,甚至连小铁都跑来帮忙。
这日午后,白乐天一反往常的出现在白府中,厅堂里的白夫人见儿子手里抓著块布,快步走过廊外,连忙赶上前拉住了他。“乐儿,你回来得正好。你最近也太忙了,娘一天难得看到你几次。”
“娘,”白乐天心情不太好,但对母亲仍维持著和颜悦色。“我现在有事,赶著去城郊一趟,回来再陪你泡茶好不好?”
“城郊?你是不是又要去找那个黄姑娘?”白夫人一脸紧张,又压低了声音。“金华染坊的金老爷和金小姐来找你好多次了,你老是避不见面怎么行呢?现在金家小姐就在里面,你进去和她聊几句吧。”
“我这些天为了织染大会的事正忙著,哪有时间跟她闲扯。娘,你就跟她说清楚了吧,我真的不想娶她,不是她不好,就当是我配不上,请她另择良人吧。”
“这话我可不说。咱们两家明明就门当户对、再配不过了!况且他们来又不只是为了亲事,是为了织染大会呢。快,别让金小姐坐在里头空等,快进去!”
白乐天被母亲又推又拉的,只得进屋去,一边又回头朝家丁小柴唤:“去房里把今早买的玫瑰甜糕给我拿来。啊,记得用漆木盒儿仔细装好,别碰碎了。”
“白大哥。”端坐在厅前、一身桃红的金喜起身,朝白乐天福了福身子,项上的金锁片在她娇艳的容颜上映出的却是冷冷的光。“终於碰见你了,我同我爹来找你好几次,你恰好都不在。”
可惜啊,明明生得是倾城倾国,却老是冷冰冰的,高高扬著的睥睨目光里仿佛什么也看不上。难道名门豪府的大家闺秀就非得这个样子吗?一点也不可爱。那些寻常百姓家里的姑娘就不一样了,有的温润可人、有的俏丽活泼、有的率真烂漫,这才最是教人心仪的水乡姑娘哪,就像是那个黄——
那张喜怒哀乐全藏不住的桃子脸忽然浮现脑海,吓了白乐天一大跳!
般什么!那个家伙笨头笨脑、莽撞又毛躁,还很喜欢对他发脾气,哪里会令人心仪啊?哪里会!简直就是莫、莫名其妙——
甩甩头要自己清醒点,白乐天对金喜客气一笑。“抱歉,我最近忙著织染大会,都待在白云布庄,现在也只是回来拿点东西,很快就要走了,请原谅我招待不周。”话毕,他立刻转头朝里面喊:“小柴、小柴!还不快把玫瑰甜糕拿来!”
“白大哥,我就是为了织染大会的事情来找你商量的。只要能在织染大会夺冠,便能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咱们金白两家素有往来,白云布庄有不少布都是交给金华染坊染的,我认为咱们应该合作。”
“谢谢令尊与金小姐你的好意,但实在是很抱歉。”白乐天打断了金喜的话,伸手接过了小柴拿来的玫瑰甜糕,微笑道:“我已经答应了别人,与她们共同参加织染大会,请恕我不能跟你们合作。”
“哦?”邀约遭拒,金喜冷艳的脸上有著些许受辱的不悦。“难道苏城还有别的染坊比金华染坊更大、更受到白大哥的青睐?”
“那里称不上是染坊,只是个小小的铺子,染工才两个呢。”或许该说是一个?“但我就是看中了那间小铺。况且我既然已经跟人家说好了,就不能再反悔。”
“只有两个染工的小染铺?白大哥,你说的是不是在城郊外那个——”
“金小姐,在下实在有事赶著要办,不能奉陪了,你若喜欢,就同家母泡泡茶、聊聊天吧,她很喜欢与你闲聊的。”白乐天微笑著,向金喜告辞,转身便走。
“白大哥,周大爷来找过我——”金喜立在原地,清冷的声音像是在警告,也是不肯放弃。“锦绣布庄的周大爷,你知道的吧?一直很想打败你的白云布庄的那个周大爷,他希望能与金华染坊结盟参赛,我爹还没回覆他,因为咱们属意的布庄是白云布庄,属意的人选是你。”一直都是你啊……
白乐天略弯了身,朝金喜露出抱歉的笑。“承蒙抬爱,白某谨记於心。再会。”
白乐天提著一盒子玫瑰甜糕离开了,金喜愣愣的望著他的背影,怅然若失。高傲的气势散去大半,她一软身,只能颓然坐进椅子里。目光瞄见桌边一块布,是白乐天方才进门时手里抓著的,离开时却忘了带走。“这个,就是那个小染铺染出来的布?”金喜执起布一看,眉头紧皱起来——
这块布色彩斑驳、深浅不一,简直糟透了。这就是白乐天中意的染铺的染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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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宝雀!”白乐天来到城郊外宝雀住的屋子前,只见几只狗仔正在院子里追著玩,屋里头却是安安静静的。“难道不在家?也没来布庄,跑哪儿去了……”
竹门没上锁,白乐天推门走进院子,那群小狈便围了过来,兴奋的猛摇尾巴。
“陌生人来了还那么开心的欢迎,真不知道她养你们这群狗干什么用的。”白乐天摇头叹道。一只背上有著黑色斑点的白毛小狈扯著他裤脚不放,他只好弯来拨开它。“唔,我记得你,叫什么来著?傻……傻皮?”
“汪!”傻皮听见呼唤,回应似的吠了一声。
“你害我的黄莺吓出病来,到现在还病恹恹的,我同你是仇人呢,还对我这么热络。”白乐天抓著傻皮的长耳朵,扭过来转过去,恨不得打了个结才好——
“你在干什么?”
白乐天猛一抬头,瞧见黄宝雀正皱著眉狐疑的俯望著他,他连忙两手一松,尴尬笑道:“没、没干什么啊。你回来啦。”
“嗯。”宝雀无精打采的应道,看来十分疲累。
“喂,你去哪里了?不来布庄也要事先说一声,别让人担心嘛。还有啊,你这两天染的布是怎么回事?色泽黯淡斑驳,和你之前染的差远了,害我大吃一惊。是不是染料出了问题?还是——”
“很抱歉。”宝雀忽然一个大弯腰,对白乐天低头道歉。“我……我还是没办法跟你参加织染大会,我不应该这么做……还是请你另择染坊吧。”
“啊?”白乐天愣住,心里猛一跳。“为什么?怎么这么突然?”难道是因为她已经发现了那两个荷包的秘密、那个被遗弃了的婚约?所以……
“周大爷来找过我。你知道吗?那个——”
“那个锦绣布庄的周大爷嘛,一直很想打败白云布庄的周大爷嘛。”又是这个名字,他今天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找你一起参加织染大会?”
“是啊,以前我替他染过几次布,比起咱们平日做的零零碎碎小生意,他算是出手阔绰的大户了,最近他才打算要给咱们一笔大生意做呢。但是当我跟他说我已经答应要跟你一起参赛,他便不高兴起来,说若是我要与白云布庄参赛,就别再想替锦绣布庄染布了。”
“这有什么!顶多就不做他的生意了,全天下就他一间锦绣布庄吗?”
“可是现在离织染大会还有两个月,我整日往白云布庄跑,全心为参赛做准备,不单是周大爷的生意做不成,也无暇再接别的生意回来做了。咱们是没什么积蓄的,这两个月家里岂不是要断炊了?”宝雀满面愁容,又将手里的篮子举到白乐天面前。“嬷嬷一个人忙坏了,前两天夜里受了凉,头疼得起不了床,大夫来看过后还是没好转,我今天赶著再去替她抓药回来,所以才没去白云布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