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不会是在说那个卖粥的--”哎呀,连忙咽住了话,差点泄露了他和李子遥跟小南当年一起偷窥又偷听的秘密。
“她不知道蝴蝶扣的意义,傻傻地收下了,可是我知道啊。”忘记是第几次了,每当他想起流光慢吞吞的傻样儿,他脸上从不耐烦的火冒三丈,到无可奈何的认命,到后来……却是多了些许容忍的温柔。“给了我两次的机会,我两次都决定把它挂在她脖子上,好像只有她才配得上那蝴蝶扣一样。你说,我是不是很奇怪……”抬起了脸,卫寻英脸上有著韩雍从没见过的神情--是柔情、是真心、是不愿相信。“无亲无依、孑然一身的日子,我过腻了。寻寻觅觅,十年来我只等她一个,难道老天连这点幸福都不肯留给我?”
“大哥,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义结金兰过的,你说你无亲无依未免太伤小弟我的心了。”韩雍把扇子一收,相当委屈地哭诉。
卫寻英抬头看天,桃花眼里却无往常的光彩,徒留一片空荡的灰白。
“末完成的事还有好多,你敢跟我说你不再回来?你真的敢……”自言自语的,他站起身,再度卷起袖子,不放弃地继续拍著朱红大门:“我还没--告诉你蝴蝶扣的意义!版诉你我的心意!还没……还没帮你放宽心、让你重新喜欢上我!而你--还没给我个交代,竟敢违背愿嫁我为妻的誓约!”喊得声音已经沙哑,拍得手已麻木无知觉,卫寻英的拳头从门板上滑落。“枉费我还在努力守候,你竟敢违背!我说过我一定等你的,你怎能这样……”
围观的人群愈聚愈多,从一开始的议论纷纷听到鸦雀无声。大家看呆了,听傻了。一个男人的凄苦告白哪,多么令人心酸?尤其当这个男人头上顶著苏杭第一美男子、宛在轩卫当家的光环时,更是凄美到令人动容……
不只是那些婆婆妈妈、小姐姑娘们开始频频拭泪,连韩雍也不太争气地眼眶一红、鼻子一酸!他拉住了卫寻英的手,阻止他继续摧残他修长完美的十指。“大?哥,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二哥肯出来了又怎么样?”
“人死也要见尸,难道李子遥仗著自己的爹是个官,杀人就不用偿命?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他怎能无法无天?”卫寻英握住韩雍肩头,忿忿不平。“三弟,我要告官!我要告李子遥强掳民女、谋财害命!”
“告官?这--万万不可啊,大哥!”韩雍没想到事情闹到如此大的地步,卫寻英认真的眼神吓到他了。“再怎么说咱们三兄弟家里也都是世交,不但咱们三人的爹结拜为义兄弟,连你、我和二哥也都正式斩鸡头、烧黄纸,义结金兰过的!你当真要告二哥,这李伯父脸上怎么过得去?”
“除非李子遥能把流光毫发无伤地交出来,否则杀人灭口是事实,岂能容于大明律法?即使是亲兄弟我也要大义灭亲!”
“且慢且慢!大哥,你太冲动了,一冲动就会误事的。就算你真的上衙门告他,你以为那些小地方官儿敢动南安郡王府的爷一根寒毛?”
“你帮不帮我?你爹是锦田伯,也是官,他若能帮我,我就不信李子遥这混帐能逍遥法外!”
“我爹?呃--我爹啊……”韩雍面有难色,支支吾吾半天。
“卫当家,没用的!”围观的一个老叟出了声,脸上净是不屑的表情。“你没听说过什么叫做‘官官相护’吗?只要是官,哼!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同流合污的。你想告一个,他们反倒联合起来逼死你!”
“是啊,卫当家您虽然有财有望,可是毕竟只是个商,怎么斗得了官呢?”手里抓著只活鸡的大娘附和著老叟的话,很同情地向卫寻英说道:“算了吧,卫当家,白费力气的,何必自讨苦吃。”
围观群众不少人点头同意,附和的声音嗡嗡作响,听得韩雍尴尬万分。“喂,你们别胡说,官--官也有好的嘛!瞧你们说的那么黑暗。”
“若是如此,那你帮他啊。”不知哪个女子的声音冒出来,带点讽刺的建议。
卫寻英看向韩雍,后者满脸通红,小声嗫嚅著:“大哥,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爹和南安郡王关系如此密切,你要我怎么……”
卫寻英听了,转过头,眼神黯淡下去。
民斗不了商,商赢不了官,这个道理……他今天终于明白了。
就在卫寻英打算离去,自己上衙门告状时,紧闭著的朱红大门却忽然被推开,正是李子遥与一干亲卫。
“我还在想大哥能有多少耐性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放弃走人了?”
卫寻英回头,冷冷地质问李子遥。“你对流光做了什么?快把她交出来!”
“做了什么?三弟不是告诉你了吗?那个死丫头在我两个手下的摧残下,恐怕已经香消玉殒了。”
卫寻英心中忿怒不已,韩雍想拦都拦不住,他已不顾一切地街上前去!但李子遥身边的亲卫像座铁墙似的挡在李子遥面前,纵然卫寻英懂点功夫,也抵不过他们的阻挡。两个侍卫架住了卫寻英,围观的人潮眼见情势不对,纷纷鸟兽散去。
“二哥,你这是干嘛?”韩雍紧张兮兮的,满头大汗。他们两个虽然常有争执,但李子遥从来不曾以自己的贵族身分压迫卫寻英。“有话慢慢说嘛你们!”
“李子遥!你欺人太甚!流光不愿意背弃宛在轩,你竟就狠心下手杀害?”
“杀害?那丫头死了没,我不知道,这得问我手下。不过大哥,你知道吗?我发现那丫头有个很有趣的地方,就是--她非常的怕男人啊。”李子遥笑得凤眼上扬,邪气四溢。“我在想她是不是曾经给人染指过,所以才那么怕男人。没想到大哥你的癖好比小弟我更独特,专门喜欢破鞋?”
“李子遥!你嘴巴放干净点,不要信口胡说、毁人清白!”
“毁她清白?这事儿我还不愿意亲力亲为呢,我还有点眼光。吴勇、吴谋!”李子遥唤来了他们俩,先是因为看见他们满脸的鞭痕而稍愣了一下。“你们--你们说,后来怎么处置那丫头?可享了一顿快活?”
吴勇和吴谋心虚地互望了眼,本想瞒天过海,又怕将来东窗事发更不好交代,索性据实以告。“回爷儿,她--逃了。”
逃了?卫寻英听了一愣:“她没死?逃了?”
李子遥没如愿看到卫寻英心碎的样子,相当不高兴。“我不是要你们降服她吗?怎么给逃了?”
“回爷儿,本来是要成功了,没想到树林里忽然出现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子,硬是把她给救走了,您瞧啊,属下脸上跟身上的鞭痕都是她打的。”
“女子?你们连女子也会输,我还养你们干什么!”
“爷儿,那女子身穿大红衣裳,丑得可怕,偏又丑人爱作怪,头上扎了两个包包头,属下光是看了就想吐,自然败下阵来……”
原来是靠外表取胜啊,真是个好理由……李子遥嗤了一声,喝道:“坏事的家伙,还不滚下去。”转头看向卫寻英,懒懒地道:“你也听到了,人好好地活著没死,还给高人救走了,这可不甘我的事了。”
侍卫松开了卫寻英,与李子遥等人转身走回王府,朱红大门“碰”地一声又关上了。
韩雍连忙跑来扶住卫寻英:“大哥--”
“还活著,还活著……”卫寻英喃喃自语,像是一辈子没那么惊喜过。“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