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经桃花林中那棵最古老的桃花树旁,樊璐拉住缰绳,指著树下那口极大的井,“元烨哥哥,你再说一次这口古井的故事给我听。”
“小姐啊,那种故事有什么好听的嘛!”一阵冷风吹过,让银杏打了个哆嗦。
“千万别在这儿说啊唐少爷,天暗了,怪可怕的。”
“璐儿想听我当然说。从前有个皇帝,爱上了一个平民女子,叫做桃花。他把桃花娶回宫里当皇妃,可惜这桃花早已有了婚配,虽然感激皇帝对她的厚爱,仍整天哭泣思念她的丈夫,希望皇帝能让她回家乡,见丈夫一面。皇帝见桃花如此痛苦,心中当然很不忍,就允许她回家乡一趟,可是得答应他五天后要回宫。”
樊璐接著道:“可是没想到这桃花一回去就反悔了,打算与她丈夫逃走啦!”
“是啊,皇帝一怒之下,率领大军攻打桃花的家乡。桃花与夫婿两人逃到了深山中的桃花林里,皇帝带著大批人马追去,追到了林子里最古老的那棵桃花树下,把桃花跟她夫婿团团包围住,无处可逃了。桃花一女不愿事二夫,便跪在皇帝面前说:愿来世再报他的厚爱之情,只求他别为难她的丈夫。说完便往身后一口井跳了下去。”
“就是这口井啊?”一旁的家丁听了,忍不住插嘴问道。
“没错,就是这口井。桃花的丈夫伤痛不已,要与皇帝拚命,但哪里敌得过呢?被侍卫一剑划在脖子上就死了:他倒在井边,血就洒在这棵桃花树上。”唐元烨脚一夹马肚子,雪舞又开始踏步慢行。“皇帝没想到最后竟是这种结果,他伤心欲绝,顿时大彻大悟,便把皇位传给儿子,自己剃度出家了。后来住在这附近的人家传说,常会看见桃花和她夫婿的鬼魂在这儿游荡,还可以听见他们唱歌呢!”
“嘘、嘘!别说啦唐少爷。”银杏躲在家丁背后,忍不住害怕地捣起耳朵,好像听见了风声中带有别的声响。
“后来阿,从见到两个鬼魂,变成三个鬼魂,他们说多出来的一定是桃花跟她丈夫的孩子。”
“鬼也能生孩子吗?”家丁好奇地问。
“当然可以啦,谁说不能?以后我要做了鬼,也找个鬼丈夫,生个鬼孩儿。”樊璐兴致勃勃说道。
唐元烨听了忍不住笑,“是是,从今以后你可别嚷著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说怕鬼。你可得好好跟鬼打交道,以后还得找个鬼丈夫呢!”
“你们别再提鬼啊表的,你们听,那儿是不是有歌声啊?咱们快走、快走吧!”
银杏害怕地催促著,家丁也突然觉得毛毛的,“是啊,走吧少爷小姐,再晚点林子就整个暗了。”樊璐和唐元桦对望了眼,笑了起来。唐元烨大喝一声,雪舞马上举蹄急奔,载著他俩扬长而去。
“啊!”银杏在后面急道:“小姐等等我们啊!”
一进屋里,便见李嬷嬷迎面而来,满脸不悦。她手脚迅速地替樊璐换下外衣,洗过脸,又换上了一条湖绿绫子棉裙、蜜合色小袄。她一边帮樊璐重新梳头,一边教训著银杏:“又让小姐趁著我不在到后山去野了吧?瞧这身衣服弄得多脏!想必是唐少爷也跟著去了,哼!今早才交代了不许出门,要是等会儿老爷开口问了,你就仔细你的皮儿!”银杏满脸委屈地望著樊璐。
“好嬷嬷,别怪银杏,是我偷溜出去的,她没跟来。”樊璐笑著道,一边自己拿著梳子,把盘了一半的髻又拆开来,任由乌黑长发如瀑泻下。“别绑了,紧得我头皮发麻呢,好不好嬷嬷?”面对樊璐半任性半撒娇的模样,李嬷嬷实在没辙。
轻轻梳著,樊璐凝视镜中的自己,嘴角漾出微笑。就是这模样儿最美,是元烨哥哥告诉她的。面如满月犹白,眼似秋水还清:如云青丝披泻于背后,不添任何俗饰,这样的璐儿,最美……。
梳理完毕,樊璐唤了银杏跟随,便欲往大厅走去,正好樊家三小姐樊珞推门而入,几乎撞上樊璐。“你又披头散发的?”
“我料是哪个冒失鬼,随随便便闯进别人屋里来,原来是三妹妹。”樊璐睨了她一眼,脚停也不停地往外定。
“二姊姊当真就这么出去见客?平常你要闹性子倒没人管,如今你以为外头儿的王公公是干什么来著?他可是奉了御旨,特地来给皇上选妃的!”
樊璐停下脚步,心中一惊!
“咱们三姊妹皆名列选单之上,只是我年纪尚小,怕还模不上边儿呢!”樊珞的笑是得意的、假惺惺的。“两位姊姊貌美如花,必为皇后之选,妹妹和唐大哥在家乡也会替姊姊大喜大贺!”
“哦,”收回了混乱的心思,樊璐一笑灿然如星月,“提到了元烨哥哥,我们刚才还一同去桃花林游玩呢!”
樊珞的假笑瞬间僵住,“唐大哥一整个下午都和你在一起?”她昨晚想约唐元烨去西湖赏景,但他说要和樊大叔练习射猎,无暇陪她。难不成,唐大哥骗她?
“不不不,不只一下午,而是一整天!”樊璐腰间的玉玲珑随她翩然启步而作响,她一回眸、一挑眉,全是故意刺激樊珞这处处爱与她相争的小妮子。“上午先去了西湖,中乍到醉月楼用膳,下午才到桃花林玩了好久,真是累人。妹妹难不成在家闷了一天?怎么不找人出去晃晃呢?呵,我不跟你闲聊了,得去见客。”
“你——”樊珞见樊璐头也不回就走,她立在原地,忍不住气噎!嬷嬷和一千丫头们不敢言语,都退下了。
哐啷一声!樊珞把桌上的碗盖往地上一摔,摔了个粉碎,脸上尽是受辱难忍的愤恨。从不觉得自己的姿色逊于樊璐,为什么众人独宠她、独爱她?连自己心爱的唐大哥,偏偏也……难不成,她是上天注定生来与自己作对的?
哼,上天弄人,这样一个强劲的敌人,却是她亲姊姊。姊妹情分尚可向后抛,她樊珞,是绝不可能认输的!
当樊璐翩翩来到厅堂时,显然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镇南将军樊士严,此时端坐在红檀椅上,方才还笑得开怀的脸,一见女儿如此扮相出来,便已被一片薄怒取代。“给爹娘请安。”樊璐不畏愠怒中的父亲,微微欠了欠身子,抬眼环顾四周,一如往常般,尽收众人惊艳的眼光。堂上有几位生面孔,坐在樊将军身边的,是一个身著华服的中年男子,身后站了几个年轻小太监。
“王公公,这位便是小女樊璐,”樊士严向那位中年男子介绍著,“璐儿,这是六宫都太监王公公,还不快请安!”
“王公公万福。”
“呵呵,好、好!快请起。樊将军,您府上三颗明珠果然名不虚传啊!”老太监王顺年笑嘻嘻地向樊士严说著,那双细长精明的眼睛已笑眯成了一条线。
“王公公过奖了。唉,在下宠溺幼女,二丫头璐儿尤其被在下给宠坏了,皆因此女自幼便得上苍厚爱,模样姣好,又聪明伶俐,众人见之必夸赞不绝,反倒养成了她任性骄纵的脾气。三丫头身量未定,不足一提。入宫选妃一事,在下瞧著唯有长女景儿勉为其难符合资格。”
听到这儿,一直偎在母亲身边的樊璐,目光飘向大姊樊景,姊妹四目相交,会心一笑。
“将军太谦虚了。文人间有雅诗传唱:富贵樊府养三姝,一妹光彩景景胜蓝田,二妹晶璐比琉璃,三姝璎珞耀霞光,景光珞彩已胜仙,晶璐华美犹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