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真有些愧疚,她似乎太冲了,但那也确实是她的真心话啊!
“操纵妳的人生?”陈醉香轻摇螓首。“不,我们只是用最万无一失的办法确保妳一条最安全的人生路。”一条最不会出错的路。“而这全是因为我们舍不得妳吃苦受罪,一点一滴都舍不得。曼真,妳懂吗?”
她不是不懂,只是、只是……最安全的路不一定就是适合她的路啊!
现在她终于能体会当时阿扬的感受,硬塞过来的好意有时才是为难所在。
“一切都是为我好吗?”她吶吶低语。
这真是个沉重得令人无法承受的理由。
陈醉香低眸看着茶几上从纸袋里散出来的照片,牵起个难解的微笑。“我应该是要跟妳追究个清楚,没想到反而说到这些。也好,说清楚以后,我们正好可以约法三章。曼真,妳不了解妳身处的环境,妳爹地的财富地位能带给妳优裕的生活却也会带给妳致命的危险,妳知道有多少人对妳虎视眈眈吗?”
她突然停住了,神情中有抹深沉的忧愁,似乎很不愿提起这个话题。
“为了养育妳,我抱着的是戒慎恐惧的心情,我必须保护妳,不只是妳生命的安全,还有妳精神的安全……”
她的神色猛然闪过一抹异样,很快,快得让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苏曼真没机会发觉。
“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妳,所以对于妳的教育,以及妳有可能接触的人事物都是我审慎斟酌过,我绝不能让任何有可能危及妳的人事物出现在妳周遭。”
“听起来,我好象还没陷入昏睡前的睡美人喔!”苏曼真浮起一个苦笑。“睡美人的父母也是因为害怕公主会碰触到纺锤,所以下了好多荒谬的禁令,还限制公主的行动。”
“我必须保护妳。”陈醉香再次强调。“如果真能一直将妳养在温室里,我一定会这么做,只可惜不能,妳仍得跟外界有所接触。但没关系,我还可以掌握--我帮妳精挑细选的贵族学校,上从校长,下至妳的同学,我全关照过,都足以让我放心,即使妳上了大学,一个有如大熔炉的复杂小社会,我还是可以透过控制妳的行动别让妳接触到其它的闲杂人等,然后,我只要顺利等到妳毕业,再帮妳挑选蚌人品上等、与妳门当户对的可靠丈夫,让他好好照顾妳,保妳一生荣华无忧,不受外界风风雨雨的侵扰。”
连婚姻也帮她算计好了?苏曼真忍不住起了一阵冷颤。
为什么一向优雅端丽的妈咪现在看起来却是偏执可怕?
她轻瞥女儿一眼,发觉了她的惊惧不满,却也不多言语,冷冷地拿起几上其中一张照片。“唯一的失算,就是他。”她说。
照片是从机车行外照的,镜头正对着在修理机车的风丞扬。照片中的他仍是一贯地专注,双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他双手下的世界。
“曼真,妳以后不要再跟他来往。”不是刻意对她的不满视而不见,只是身为母亲有责任为年轻的她选择一条最正确的路。这个年轻人的过往经历太可怕,最好别让曼真与他走太近。“还有……”她又说。“摩托车,是很危险的交通工具,妳的出入都有老李接送,根本用不着学车,到此结束,我不准妳再碰摩托车。”
看来妈咪全都知道了,可是她并不想照着她的意思做。“妈咪……”
陈醉香当然知道女儿想反驳她,她四两拨千金地提起另一件事:“说到老李,我还没好好跟他算帐,他跟陈嫂居然帮着妳瞒过我没在每节空堂把妳接回来。妳说,没完成老板吩咐的他们应该要接受怎么样的处份呢?”
苏曼真心头一突,她一点也不想连累他们。“妈咪,不关他们的事,都是我,都是我要他们这么做的,他们拗不过我,才答应我的啊!有错就怪在我头上,别为难他们。”
母亲微微勾起一抹令人心惊的微笑。“是吗?好吧!我不为难他们,就罚妳。这几天妳好好给我待在房里,房门一步也不准出,圣于学校功课方面,我会帮妳处理。”
“妈咪,妳要罚我禁足?这就过份了,我已经成年!”
“妳还要讨价还价吗?”她厉声警告:“是不是要我对老李跟陈嫂做出处置,妳才会知道妳的任性自我不是只对妳造成影响,还有可能累及他人?”
这是威胁,她知道!妈咪用老李跟陈嫂来威胁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噘着嘴,不说话,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错愕与反对。
为什么妈咪要禁她的足?纵然她有不对,但这处罚也太过份了吧?难道就为了不让她去找阿扬?突然有个诡异的想法跳出她的思绪。
莫非,妈咪软禁她的目的,是为了对付……
天!她都做得出找人调查她跟阿扬,难保……她突然觉得电视上肥皂剧的剧情,是有可能上演在他们身上的。
“妈咪,妳想做什么?妳想对阿扬做什么?”
陈醉香轻拢眉头。“妳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她真是啼笑皆非。“我的确会利用这段时间解决妳跟这个年轻人的事。但,放心,我不会伤害他,我只不过要彻底斩断你们之间的关联。”
这种说法安抚不了苏曼真,她又急又怒几近咆哮地大喊:“妈咪,妳不能这么做!不可以!我有我交友的自由,而且,我喜欢他!我喜欢他啊!我想要跟他在一起!”心里着急的苏曼真一时不自觉地说出自己的少女心事。
陈醉香一顿,果然不出她所料啊!如此,她更得快刀斩乱麻。她叹了口气,用无比坚决又强硬的口吻唤人:
“陈嫂,带小姐回房,房门由外锁上,房里大大小小的窗子也要由外死锁。”
“太太,这……”陈嫂看着仍在一旁哭闹的小姐,很想为她求情。
陈醉香也随她的目光微瞥向女儿。
这样的心性,还说要独立自主?她怎么可能放心?于是她更加强硬:
“我的交代妳照做就是,难道妳不想要妳的饭碗了?”属于女主人的威严完全展现,令人不寒而栗。“还要交代下去,除了送三餐,任何人都不可以跟小姐交谈,当然更不准私放她出门,否则后果自负!”
“妈咪,我不要,妳不可以这样!”苏曼真的心不由得凉了一截,她尝试着最后的反抗,却觉得乏力,难道真的无力回天了吗?
“妳还要连累其它人吗?”陈醉香冷冷地回了她这句话。
闻言,她握紧了双拳,不一会儿却又垂下了双肩,只能无力地,任人摆布。
昏暗的房间中,颓丧的身影索然枯坐。
任焦虑的火焰在体内燃烧,她却束手无策。
她毫无头绪,她方寸大乱,她想不出她该做些什么来突破这样的僵局。
大哭大喊、大吵大闹都是徒劳无功,她真的只能--等待。
等待什么呢?
等来的结果,极有可能是与他的分离,而,这绝不是她能接受的结果。
她只能默默等待非她所愿的结果到来吗?
好似垂暮的老人等待着死亡。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真的只能束手就缚了吗?或者……
心无预警地剧烈跳动,那一把焦虑的火烧得更盛。
突然有种感觉--
自己的身体里好象沉睡着什么……就要醒过来了!
房间里的光线随着月光的转移愈来愈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