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熟透了,也就象葡萄落到地上烂了!”
黄老师笑着,听着。
我问:“黄老师,我们中学生这么放肆地议论爱情,甚至追求爱情,您觉得奇怪吗?”
黄老师说:“不奇怪。如果不这样,倒奇怪了!”
我又问:“您上中学时保证不是这样吧?您觉得这种现象对于您那个时代是进步还是一种退步!’
“从宏观上讲,我觉得是一种进步。这是随着社会的变革、开放、进步而伴生在中学里的一种现象。”
“但是,为什么家长和学校都害怕呢?好象我们一谈论这个问题,就觉得是歪门斜道呢了”有的同学问。
“家长和学校是好心!”
“这好心我们可实在受不了!”
“需要时间!”
“再需要时间,我们就老了!”
“你们也需要家长和老师的帮助和指导!”
“首先您先结婚,找个对象,给我们做个榜样!”
“你们要求家长理解你们,你们也得理解家长和老师!”
“首先是理解我们!”
“理解并不等于迁就!”
越说越热闹,越说声越响。小小宿舍象绕开了锅,沸沸扬扬。我好痛快!在课堂上,大家似乎都抱着面子,同学间很少谈这类问题,老师也很少讲这样的课题。好象在中学里,我们学生除了学习就是学习,高考是最主要的一切,其他问题不许我们涉及,却属于旁门左道,是非分之想,甚至是大逆不道。我们中学生的生活便象抽干了血肉,只剩下干枯的两张皮:学习——考大学。我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呵,除了读书,也需要更丰富的精神生活和感情生活。
也不知都扯到哪儿了,我们好象在进行一次陌生的却有意思的旅游,沿途奇花异草,姹紫嫣红;鸟儿争鸣,千姿百态;都是那样爽心悦目,令人神往,心荡神驰。黄老师也好象年轻了许多,和在课堂上大不一样,倒象是我们同班的同学似的,听大家胡说八道。我觉得这时候,无论是同学,还是黄老师,才露出人的本来面目!黄老师看着手表说:“哟!十点半了!是鬼归坟,是神归庙。今儿的辩论到此为上吧!以后,我还想听听你问的胡说八道!”大家都乐了。听!黄老师的话和在课堂上的书面用语截然不同。人,都是这样。
“郭辉,你和路天琳一路,负责送她到家!”走到校门口,黄老师指挥道。这正符合我的心意。
“上车!”郭辉指指他的自行车后车架.我坐上去,他骑上了车,骑得很快。街道上行人不多,车辆也不多,两排明亮的华灯流萤般闪在身后,夜风冷嗖嗖地往脖子里钻。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冷,真想把刚才议论的话题继续下去。可是,郭辉只顾骑车,一言不发。少了环境和气氛,话题便象种子很难发芽了。真遗憾!这是一个多么温暖的冬夜,我心中充满着多少爱情的幻想和冲动,我又是多么愿意向他倾诉呵!只要他回过头,问我一句,我就会毫不掩饰、毫不含羞地把我的感情全部告诉他!如果这时候他停下车,拥抱着我,我也一定不会拒绝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飞快地骑着车。我望着他宽厚的后背,他穿着的羽绒服被风兜得鼓鼓的,真想模一模。我挨得他这么近,这么近。这是第二次。第一次,去六中赛足球的路上,他在我背后。这一次,我在他背后。命运啊,什么时候让我们面对面,眼睛望着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相信,一个人的内心,不论言行如何为它掩饰,眼睛会把它的一切坦率地告诉给对方。那样,我就知道他到底是怎样想的了,他到底爱不爱我?
车到我家门口了,他停下车,望望我,突然笑了笑,然后垂下头。我没有立刻回家,似乎期待着分别这一瞬间能够出现奇迹。他好象要对我讲什么。我的感觉告诉了我。最后,他竟说了句;“天太晚了,我妈还在等我,我没告诉她我回家这么晚!”就跟我说了声“再见”,骑上车走了.我久久口味着他的这句话,站在街上一动不动,望着他骑车的背影。我直想哭。他连手都不握一下,连一句区别于其他同学稍微亲热的话都没有,就这样走了。我真想叫住他,喊他回来,告诉他我对他的感情,任他怎么回绝我,我也痛快!
忽然,我看见他回过头来。看见我还站在这里,便向我挥了挥手。这一挥手,立刻让我感到温暖。我又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好象我站在这里不动窝,就是为了等他这一挥手,我的手也禁不住抬起来,向他摆了摆……
日记记得真够长的了。咋天的一切好象还在眼前。记日记对我真有说不出来的乐趣。
晚饭,妈妈做得很丰盛。有她拿手的清蒸鱼和糖醋排骨,这是爸爸和我最爱吃的两样菜。在家里,做菜和做衣服,是妈妈的两大业余爱好。她确实做得够水平。可是,今晚这富有水平的菜再一次被零落,爸爸和哥哥回来得很晚,菜都凉了,清蒸鱼早不那么活灵活现了。爸爸和哥哥总是这样忙。妈妈不高兴,虽然没和爸爸吵.脸色不好看。我觉得妈妈不对,她应该支持爸爸,鼓励爸爸。爸爸是为了工作。把他们这个破烂不堪的修理厂搞成这样很不容易,他当这个管业务的副厂长当然要卖力气,尤其现在正是节骨眼上。妈妈只看家庭小生活,这就是女人的近视,男人总有他们的更广阔的世界。如果有一天,我成为家庭的主妇.我决不会象妈妈那样。不会!决不会!我要成为丈夫事业的加油站和催帆的风……呵!我真是毫不知羞,毫不脸红,我居然想起什么丈夫来了?妈妈要知道了,准要急得一宿睡不着觉。好在,这是在日记里。日记是我最忠诚的朋友,它不会泄密。我今天太高兴了。我这样迎来了新的一年,新的一年会保佑我的——阿门!
1月2日
爸爸一清早又到厂里忙去了。哥哥没有去。他这个人,我顶瞧不起了。去年他大学没考上,一直在爸爸厂里干临时工,也不知想的是什么,整天忙忙碌碌的,就知道吃穿玩乐,外带上交女朋友。我不反对他交女朋友,人到这岁数怎么能不想,我不是也想吗?可是,他象换衣服一样经常换女朋友,把搞对象当成生活中的刺激和点缀,可真让人忍受不了。为了这,他也常和爸爸、妈妈吵。吵归吵,他还是我行我素。哼,找他的那些女的,都特讨厌。
下午,他带回一个女的,描着红嘴唇,带着滴水耳环,穿一件挺艳的贡缎绿棉袄,把胸脯挺得高高的。我看她一眼就腻了。难道以后我还真得管这号人叫嫂子不成?我躲进里屋,翻哥哥买回来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杂志和小报。业余时间,到小摊上买这些玩艺儿看,是哥哥的一大爱好。什么尸案呀,闹鬼呀,李谷一前夫谈李谷一呀之类的奇闻轶事,顶没意思。他看完了,妈妈接着看,利用率极高。
我看到有篇文章谈异性效应的,挺有意思。文章说“愿意再异性面前表现自己是一种异性效应。”现在,屋外向正在产生异性效应呢!孔雀亮翅,公鸡抖翎,哼,恋爱如果是这种稿法,我情愿一辈子不搞!
我接着往下看,谈异性之间的诱发力,一叫自然诱发力,犹如容貌;二叫行为诱发力,比如舞姿;三叫装饰诱发力,比如服装。我不禁把这本杂忐扔出了老远。它应该加上两条更主要的诱发力;一是知识;二是性格。缺少这两点,其他那些和动物有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