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开玩笑,你这兔崽子肯定死不了!”徐娇娇闻言莞尔,搭着儿子肩膀,小声问道:“怎么?那女孩已经有男朋友了?”
“不但有,感情只怕还好得很。”应天碧又叹了一口气。
徐娇娇瞥了儿子一眼,脸上似笑非笑。“喔?这么快就想放弃了?”
“笑话!结婚都可以离婚,何况只是男女朋友,我为什么要放弃?”应天碧眉毛一扬,神色自信傲然。
徐娇娇闻言失笑。“你这种行为,叫做横刀夺爱、棒打鸳鸯,文艺小说里头可是只有当反派男主角的分。”
“错了,我这种行为叫敢爱敢恨,真情挚性,向来都是最讨喜的角色。”应天碧也忍不住笑了,悠悠地说:“不给自己一个机会,我不会甘心;不给对方一个选择,更不公平。『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这种憾事,我不会让它发生在小云身上,她有权利选择最好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只有可能是我。”
徐娇娇差点没吐了出来。“兔崽子还真敢说咧!死缠烂打,女孩子最讨厌这种男人了。”
“又错了,这叫情深无悔,最能让女子倾心相许。』应天碧仍是一脸庄容。
“你这种过人的自信,真不知是打哪生出来的?回去非要叫你老子好好算一算你的八字不可。”徐娇娇苦笑摇头,却也不忘替儿子加油打气一番。“那女孩人美嘴甜心肠好,老妈也是喜欢得紧。现在只希望你追女孩子的本事有你吹牛的功夫一半厉害,否则媳妇成了别人的,老妈抱孙子的心愿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实现了。”
一路上应天碧不断装小丑陪小心,江慕云的怒气早去了大半,却担心自己一旦温言好语相待,这无聊男子又会打蛇随棍上,说些风言风语教人难以招架,只得硬起心肠不去理他。然而餐桌上看着他强颜欢笑,自己却冷言以对,终致他郁郁离席,饭菜都没能用上一口,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瞒着外婆偷偷买了两个包子,心中不住盘算该如何开口,犹疑间,人已经上了游览车。
“吃饱了?饭菜还好吗?”应天碧含笑开口,浑若无事。
“很好吃。”江慕云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仍是一丝笑容也无。“借过一下,我要回座位了。”
应天碧连忙侧过身子,让她坐回自己座位。
“拿去。”江慕云将两个包子递给他,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应天碧看着包子,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多谢了。妳知道我没用午饭,特地帮我买包子来,真是太费心了。”
被人道破心思,江慕云不由得心头一慌,红着脸没好气地说:“你、你别会错意,这包子是我外婆买的,她说你午餐都没吃,对身体不好,叫我拿来给你的。”
“喔?”应天碧看了眼包子,又看了眼佳人,脸上似笑非笑。
江慕云脸更红了,恼道:“看什么看?不想吃就算了……”
“吃!怎么不吃?『外婆』一番好意,我又怎能辜负了?”应天碧用力咬了一口包子,眉梢眼角净是笑意。
江慕云见他没两三下工夫就将包子吃得干干净净,不由得心中歉然,喃喃道:
“早知道他这么会吃,就该再多买两个包子……”
“只要妳不生我的气,就是一整天都饿肚子,我心里头也是欢喜的;要是妳还是不理我,眼前就算有山珍海味,我也是食不知味。”应天碧心中感动,吐语柔似春风。
江慕云回过神来,对上他含情带笑的眼眸,登时发现自己说溜了嘴,心头一乱,俏脸生晕,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继续假寐。
应天碧何等机灵,佳人既然已经不生气了,插科打诨献殷勤的功夫,立刻全套搬了出来。
“上车睡觉,下车尿尿,姑娘第一次参加进香团,这套功夫立刻学得十足,在下甘拜下风,甘拜下风。”他笑嘻嘻地盯着她眼皮底下骨碌碌直转的眼珠,俯身在她耳畔低声调侃。
江慕云忍不住“噗哧”一笑,张开眼睛瞪了他一眼。“你好烦喔!人家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却老是在耳边聒噪,比苍蝇还讨厌。”
应天碧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我无聊死了,又没人肯陪我聊天,自言自语却又被当成苍蝇……凭良心说,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像我一样风趣可爱的苍蝇嘛!”
“不害臊,自吹自擂。”江慕云撇了撇嘴,拿起他放在前座椅背里的那本《恐慌,在政治瘟疫蔓延时》,没好气地说:“无聊,不会安安静静看会儿书吗?你这两本书难不成是带好看的。”
“带是带了,却只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而已。”应天碧笑意不减,悠悠地说:“我要是还坐在早上那个座位,旁边还是那位讲话比裹脚布还长的阿婆,这两本书自然就派得上用场;现在佳人在旁,软语温言,我要是还盯着书本装斯文,那可就真是傻到不能再傻的呆子了。”
江慕云闻言,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你不傻,我却是呆到了极点,陪着你在这里瞎扯……你这两本书干脆借我好了,你的话又臭又长,扰人清梦,比起老太婆的裹脚布也好不到哪去。”说话问,随手翻了翻书本,发现扉页上盖了一枚藏书印,字型古拙清逸,妙趣横生,共有十三个字。
“舞秋月,佾江风,也是疏狂也任真……”江慕云轻声念着藏书印中的词句,瞥了他一眼,掩嘴而笑。“这几句话的意境真好,不过和你给人家的感觉,却是八竿子打不上关系。”
“喔?却不知姑娘如何看待在下?”应天碧拱手一揖,眨了眨眼睛。
江慕云一愣,侧着头想了想。“你嘛,说话很风趣,很好玩,有时却也很厉害、不留余地;个性挺好的,似乎都不会发脾气,有时却又会故意教人下不了台。讲起话来教人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有点烦,有些缠人,却不会让人讨厌……”
“妳再说下去,我可真要人格分裂了。”应天碧苦笑摇头,心中却也有一丝喜悦。“不过,只要妳不觉得我讨厌,我就心满意足,此生无憾了。”
江慕云一愣,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接口,红着脸拿起另一本书遮掩心绪。书本扉页上,也有一枚藏书印。
“拂长剑,寄白云,一生一爱一瓢饮。”江慕云又轻声念了出来,心中有些感动,柔声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可不简单了。我外婆说现在的男生都很坏,见一个爱一个,你对感情却如此认真看待,守情不渝、从一而终,一定是个大好人。”
应天碧闻言,脸却整个烧红了起来,吶吶地说不出话来。
他在念台大医学院的时候,同时和七个女孩交往,左拥右抱、左右逢源,好不得意;谁知最后东窗事发,情人节那天七星聚首,七姝齐聚君悦饭店,狠狠海削了他一顿,害他负债半年多,吃了一整个学期的泡面,最后痛定思痛,才有了这几句“忏情之作”。
什么“守情不渝”?什么“从一而终”?那可真要笑掉人家大牙了。
“咦?你怎么都不说话?”江慕云抬眼看他,揶揄道:“你刚才不是话挺多的,怎么突然沈默谦虚起来了?这可不像你喔!”
“哈,哈哈。”应天碧干笑两声,眼睛一瞥,发现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从下头车厢走了上来,站在走道上,左手拿着一包东西,右手拿着麦克风,口沬横飞不知在说些什么。他心念一动,笑嘻嘻地转过话题。“我正在奇怪,这一趟进香怎么没有『王禄仔仙』上车来卖东西……嘿,原来还是少不了这场把戏,咱们听听看他葫芦里头卖什么膏药吧!”